谢昭昭将赵明轩遗留的半份供词小心翼翼地平铺在檀木案几上,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墨迹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仿佛承载着未尽的秘密。她连夜召集慕容轩与萧景琰,三人围坐在东宫偏殿,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气氛凝重而紧张。
“笔迹完全一致。”慕容轩将供词与禁军调令并列摆放,指尖轻轻划过纸面,眉头紧锁,“你们看这个‘戎’字的捺笔,还有‘调’字的提勾,运笔习惯分毫不差,这绝非巧合。”
萧景琰指尖重重点在调令末尾的印鉴上,声音低沉而坚定:“禁军副统领周崇,掌管京城防务已有六年,其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谢昭昭缓缓收起供词,目光如炬,扫过二人凝重的面庞,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三百死士够不够?”
“足够了。”萧景琰霍然起身,指尖在沙盘边缘轻轻一点,“周崇麾下亲信将领大多在外驻防,此刻大营内仅余他的直属卫队。”他目光扫过帐外渐沉的夜色,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即刻出发。”谢昭昭将玄色披风系紧,银质扣环在烛火下闪过寒光。她抬手将长发利落束起,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焰,“务必在破晓前完成合围。”
东方将白未白之际,禁军大营仍笼罩在浓重的晨雾里。三百黑衣死士如鬼魅般潜入营地,铁靴踏地无声,迅速封锁了各处要道。谢昭昭踏着沾露的草叶径直走向演武台,青石阶上凝结的薄霜在她靴底碎裂。她握住鼓槌的指节微微发白,深吸一口寒气,猛地擂响了聚将鼓。
周崇披甲赶来时,台下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将士。他按住剑柄:“太子妃这是何意?”
“周副统领,”谢昭昭展开供词,“去年腊月二十,你以巡查边境为由,向兵部申请调拨军弩三十具。这些军弩现在何处?”
周崇脸色微变:“军械入库都有记录,太子妃可随时查验。”
“记录显示全部入库。”谢昭昭取出另一份文书,“但北戎使团遇袭现场,发现了制式军弩的箭矢。经过比对,正是那批军弩的配箭。”
萧景琰上前一步:“需要请军械库管事来当面对质吗?”
周崇后退半步,右手悄悄移向剑柄。就在他拔剑的瞬间,萧景琰的剑已经抵住他的咽喉。
“想灭口?”谢昭昭冷声道,“赵明轩临死前,供词上写的就是你的名字。”
台下将士一阵骚动。几位将领交换眼神,默默退后与周崇保持距离。
谢昭昭转向众将士:“周崇勾结北戎,证据确凿。今日按军法处置,以正视听。”
周崇突然大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掌控禁军?禁军上下......”
萧景琰手腕一抖,长剑贯穿周崇的咽喉,将他钉死在演武台的立柱上。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暗红的痕迹。
谢昭昭扫视全场:“即日起,禁军全部换防。原驻防部队调往西山营寨,由慕容轩接管整训。新任禁军统领人选,三日后公布。”
她走下演武台,在一位老将面前停下:“李将军,你暂代副统领之职,维持军营秩序。”
老将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离开禁军大营时,慕容轩低声道:“户部侍郎称病未到。”
“继续监视。”谢昭昭翻身上马,“他比周崇沉得住气。”
回到东宫,崔婉儿正在整理监察司人选名单。见谢昭昭归来,她递上一盏热茶:“禁军那边解决了?”
“周崇已死。”谢昭昭抿了口茶,“但户部侍郎始终没有露面。”
萧景琰检查完殿内外守卫,走进来禀报:“已经加派人手盯住户部侍郎府邸。他今早称病告假,但据眼线回报,府内一切如常。”
慕容轩带着新任禁军将领的名册赶来:“这是筛选出的候选人,都是背景清白的寒门将领。”
谢昭昭仔细翻阅名册,在其中一页停留片刻:“张挺,原西山营副将。去年边境冲突中,他带着两百步兵挡住北戎五百骑兵突袭。”
“此人性格刚直,曾因拒绝虚报军饷被上官打压。”慕容轩补充道,“在军中威望很高。”
“就他了。”谢昭昭合上名册,“三日后宣布任命。”
崔婉儿呈上监察使候选人的履历:“西市布商王老实今早主动来找我,说他掌握了市吏勒索商户的新证据。”
“让他直接向你汇报。”谢昭昭叮嘱,“注意保护告发者的安全。”
午后,谢昭昭召见几位世家代表。众人刚落座,萧景琰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谢昭昭面色不变,对众人道:“新政推行需要各位鼎力相助。监察司即将成立,希望各位举荐贤能。”
一位年长的世家家主抚须道:“太子妃肃清奸党,推行新政,老夫自当尽力。只是不知这监察司,究竟有多大权责?”
“监察使可直达天听。”谢昭昭明确道,“凡官员贪腐、军备懈怠、赋税不公,皆在监察之列。”
众人议论纷纷时,谢昭昭起身:“今日就先到这里,具体细则三日后朝会公布。”
待众人退去,她立即问萧景琰:“确定是户部侍郎?”
“我们的人跟踪到他的管家悄悄出城,在城西一处私宅逗留片刻。那处宅子的主人是北戎商人。”
谢昭昭沉思片刻:“不要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不必急着收网。”
慕容轩进来禀报:“禁军换防已完成。西山营寨传来消息,周崇的几名亲信试图煽动兵变,已被控制。”
“分开审讯。”谢昭昭下令,“重点查他们与朝中哪些人来往密切。”
夜幕降临时,谢昭昭独自在书房查看边境地图。萧景琰无声地走进来,将一份密报放在案上。
“拓跋宏有消息了。”萧景琰指着地图上一处山谷,“他被北戎另一个部落囚禁在此处。这个部落首领与刺杀拓跋宏的势力是世仇。”
谢昭昭仔细查看地形:“能派人潜入吗?”
“已经安排好了。若是顺利,三日内能有回信。”
崔婉儿端着晚膳进来,见状轻声劝道:“昭昭,你先用膳吧。从早到现在都没休息。”
谢昭昭接过饭碗,突然问道:“婉儿,监察司的章程拟好了吗?”
“拟好了。”崔婉儿取出一卷文书,“按照你的要求,监察使任期两年,不得。每月必须接访百姓三次,所有案件需公示结果。”
谢昭昭边吃边看,偶尔提出修改意见。萧景琰安静地站在窗边警戒,目光始终扫视着庭院。
用完晚膳,谢昭昭继续批阅奏章。慕容轩带着审讯记录回来,脸色凝重。
“周崇的亲信交代,他们不仅与户部侍郎有联系,还提到了一位宫中贵人。”
谢昭昭笔尖一顿:“具体是谁?”
“他们级别不够,接触不到那位贵人。只知道每次命令都是通过户部侍郎传达,但最终指令来自宫中。”
萧景琰转身:“要搜查户部侍郎府邸吗?”
“再等等。”谢昭昭放下笔,“既然牵扯到宫中,我们得更加谨慎。”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的轮廓:“先巩固禁军,推行新政。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慕容轩担:“若是宫中那人先发制人?”
“那就看看,”谢昭昭关窗落栓,“谁的动作更快。”
萧景琰按剑立于门侧,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得满室烛影幢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