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车在废弃渔港的泥地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我把它推到破船底下,用防水布裹紧。厉雪娇站在旁边,手里攥着那块QY-7铭牌,指节发白。
“他们知道我们去了老船坞。”她说。
我没吭声,从灰箱子夹层里取出周慕云留下的解码器。黑色外壳,侧面有道裂痕,是他在游轮上塞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按下开机键,屏幕闪了两下才亮起来。
硬盘插进去,进度条缓慢爬升。数据一层层展开,加密包被逐个破解。我调出三年前五月十七日的通信记录,筛选QY-7频段信号源。地图上跳出一个红点——不在东海市,也不在任何官方航道内,而是一片公海上的环礁小岛,电子海图上根本没有标注。
“就是这里。”我指着坐标,“那天晚上,假指令是从这个位置发出的。”
厉雪娇凑近看,呼吸打在我的肩膀上。“赵天雄的船队常年跑远洋航线,这片海域是他走私路线的中转区。张振国能通过军方系统接入清源计划,但必须有个物理中继站。”
我拔出硬盘,重新收进箱子。风从海面吹过来,带着咸腥味。远处有几艘报废渔船半沉在水里,桅杆歪斜。
“走不了正门。”我说,“岛上肯定有监控和守卫。我们得靠夜色掩护。”
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快艇遥控器和一张手绘地形草图。“我在东南亚做军火生意时,经手过不少黑岛交易。这种地方通常有个地下掩体,入口藏在岩壁后面。”
我把解码器关掉,塞回背包。手指碰到后颈,芯片接口还在发烫。刚才读取数据的时候,心跳有点快,战纹差点激活。
我们搭上她提前安排的摩托艇,引擎低鸣,贴着海面滑出去。天色渐暗,海雾慢慢升起,能见度越来越低。我关掉导航灯,只靠罗盘指向。
快到目标区域时,雷达警报响了一下。我立刻熄火,艇子随波漂浮。厉雪娇抬头看,低声说:“军用级对地扫描,每三十秒扫一次。”
我摸出战术匕首,在船底划开一条缝,把天线埋进去。水面平静下来,只有浪拍艇身的声音。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雾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不是闪电,是金属反光。我眯眼望去,远处海岛轮廓浮现,岩壁凹陷处有个通风口,外罩铁栅,边上还有电缆延伸进山体。
“有人工设施。”我说。
厉雪娇从背包取出望远镜,看了几分钟,递给我。“沙滩上有车辙印,通向内陆。三点钟方向,礁石群后面,发现一个人影。”
我接过望远镜,调整焦距。那人穿着深色作战服,没挂标识,耳朵上戴着通讯器。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进岩缝,门在身后合上。
“不是普通安保。”我说,“动作太标准,像是退伍兵。”
又过了半小时,第二个人出现,沿着同一路径巡逻。十分钟后第三个人接岗。三人交接时间固定,间隔九十分钟。
“换岗空窗三分钟。”厉雪娇掏出纸笔,开始画路线图,“零点整是最合适的时机。”
我检查装备:匕首、烟雾弹、电瓶车电池改装的供电模块。热成像仪只剩百分之二十电量,得省着用。
潮水涨得很快,我们藏身的礁洞已经开始进水。我拆开电池外壳,用防水胶带缠住接口,接到热成像仪上。屏幕重新亮起,显示前方三百米内没有热源。
“还剩四十分钟。”她说。
我没答话,靠在岩壁上闭眼。耳边是海浪声,脑子里却一遍遍回放任务失败那天的画面。七名战友倒下,指挥部下达撤退指令,坐标却是错的。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只要我带队进入伏击圈,就能把所有罪名按在我头上。
QY-7频段只在高层内部启用,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张振国动用了军方权限,赵天雄提供中继基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联手把我变成替罪羊。
厉天鹰出现在老船坞,也不是巧合。他是被转移的,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你哥不是意外离开的。”我睁开眼,“他们是想灭口。”
厉雪娇握紧枪柄,指节泛白。“所以这岛不只是通信中继站。它下面藏着更多东西。”
我站起身,活动肩膀。湿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刺骨。后颈芯片接口一阵阵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零点差五分,最后一波守卫完成交接。三人聚在入口处抽烟,谈笑几句后各自散开。其中一个走进岩缝,灯光熄灭。
三分钟。
我抓起装备,贴着礁石移动。厉雪娇跟在我后面,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沙滩松软,每一步都得控制力度。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离入口还有八十米时,地面突然变硬,铺了伪装网。我趴下,用手探了探,下面是混凝土结构,一直延伸进山体。
通风口在右侧十五米处,铁栅缝隙够大,能钻人。但我没动。刚才热成像显示那里没有热源,可太干净了反而不对劲。
“陷阱。”我回头比了个手势。
厉雪娇点头,指向左侧岩壁。那里有一条裂缝,宽度勉强容一人通过。我爬过去,伸手摸内壁,发现水泥修补过的痕迹。用力一推,一块石板松动。
里面是斜向下的通道,墙壁刷着防潮漆,有电线槽。我打开手电,光束照到底端,看到一双靴子印,新鲜的,朝里走。
我们顺着通道前进,五十米后遇到一扇铁门。密码锁面板老化,数字模糊。我试着输入0517。
没反应。
换了几个组合都没开。厉雪娇蹲下检查锁芯,摇头:“不是数字密码,是生物识别或者密钥卡。”
我后退两步,盯着门缝。里面很安静,但空气中有股味道,像是消毒水混着机油。
“不是普通基地。”我说。
她忽然抬手示意我别动。远处传来轻微震动,像是发电机运转。紧接着,头顶岩层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机械在移动。
我们退回通道拐角,关掉光源。震动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停止。再听,什么都没有了。
“不能等了。”我低声说,“他们可能在转移数据或销毁证据。”
厉雪娇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型干扰器,贴在门边电路盒上。绿灯闪了三下,锁舌咔哒一声弹开。
门开了条缝,黑得看不见底。我正要进去,她突然抓住我手腕。
“等等。”她盯着门缝,“地上有反光。”
我蹲下,借着手电余光看清——地板上涂了一层透明液体,像是油,但更稠。踩上去会滑,而且……
“有电流。”我说。
她摸出一根测试针,轻轻碰了下地面。针尖冒了个小火花。
“压力感应加电击系统。”她冷笑,“欢迎光临。”
我从背包拿出绝缘垫,铺在前面。一脚踩上去,稳住。第二步,第三步……
刚走到第五步,身后突然传来滴水声。
我们同时回头。
通道尽头,原本关闭的石板正在缓缓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