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拧下电瓶车把手,等绿灯变红。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还是那个匿名号码,四个字:信号正常。
我没动,盯着前方公交车缓缓关上车门。阳光照在路面,洒水车刚过,地有点湿滑。我抬起脚尖点住地面,等下一波车流过去。
厉雪娇站在我身后,没说话。她来的时候我听见风衣下摆擦过台阶的声音。她递来一张票,纸面印着“东海—普陀航线,豪华游轮,双人舱”。
“休息几天。”她说。
我没有接。
“不是命令,是邀请。”
我看了她一眼。她眼底有黑影,像是没睡好。我伸手接过票,塞进工服内袋。灰箱子还在车底盘卡着,我没动它。
第二天一早,我背着包走到码头。游轮停在三号泊位,白色船身很高,甲板上已经有乘客在走动。安检口排了队,我站在末尾,把头盔摘下,低头过闸机。
安检员看了我两秒,目光停在我后颈。那里有芯片接口,被纱布贴着,外面套了高领卫衣。他低头扫票,放行。
厉雪娇已经在登船口等我。她换了件深色长裙,头发扎起,不像以前那样全黑装扮。她看了我一眼,转身往里走。
房间在五层,靠海侧。我进去第一件事是绕了一圈,确认通风口、门锁、窗外视野。然后我把背包放下,从夹层取出一把战术匕首,塞进空调出风口上方的缝隙。
厉雪娇站门口,手里拎着两个保温箱,是我送外卖用的那种。她把其中一个放桌上,打开,里面是几盒密封饭和一瓶水。
“你改装过的。”她说。
我点头。这个箱子加了铝箔层,能挡一部分信号扫描。
她没再问,转身去阳台。我跟出去,栏杆外是海,水面平静,远处有货轮移动。我眯眼看了会儿,发现左前方两名穿服务生制服的男人站在角落,一人手里拿着托盘,另一人耳朵里塞着东西,正低声说话。
我没动,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了两下。他们没反应。
晚上七点,餐厅开放。我们下去吃饭。长桌拼在中央,灯光偏暖,有人在笑。厉雪娇点了两份餐,坐下后问我:“吃吗?”
我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味道一般。周围人聊天声不断,大多是家庭出游,也有情侣。我吃得慢,耳朵听着背后两桌。
那两人又出现了。这次穿着清洁工衣服,推着工具车,经过我们桌时停了一下,车底金属框发出轻微响动。我眼角扫过,看见他们袖口内侧有纹路——不是普通刺青,是军用级编码纹,老船坞守卫用的那种。
我放下筷子。
厉雪娇察觉了。她没转头,只是把水杯往我这边推了半寸。
我起身去了洗手间。拐角处,我闪进消防通道,从裤兜摸出一小块磁片,贴在墙壁金属板上。这是外卖箱改装时剩下的干扰片,能短暂阻断短距信号传输。
十分钟后我回座,那两人已经不在。
夜里两点,我醒来。
后颈发烫。
不是错觉,是实打实的热,像有电流从骨头里往上爬。我坐起来,掀开衣领看纱布,边缘微微泛红。我闭眼,视野里突然跳出一串虚影数字:10、9、8……一闪即逝。
战纹芯片被动激活了。
我没有受伤,没有遇袭,心跳也正常。但它响了。
我下床,走到门边听动静。走廊安静。我打开随身背包,取出藏在夹层的游轮结构图——这是周慕云死前留下的资料之一,标注了所有通风管道与电力节点。我翻到第五层平面,发现B区回风井旁边有个未登记的信号增强模块,位置就在我们隔壁。
我穿鞋出门。
楼道灯微亮,我贴墙走到B区。那里是设备间集中区,门上贴着“非请勿入”。我蹲下,从鞋跟撬开一块薄铁片,插进锁缝,轻轻一挑,咔嗒一声。
门开了。
里面堆着维修工具和备用零件。我摸到通风管下方,果然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装置,连着电线,固定在金属壁上。外壳刻着编号:F.T.-07。
赵天雄航运公司的报废设备。
我把它拆下来,放进外套内袋。临走前顺手拉了下电闸总阀,整层灯闪了一下,灭了。
回到房间,厉雪娇坐在床边,没睡。
“你去了设备间。”她说。
我没否认。
她伸手,我把装置给她。她打开底部螺丝,取出存储芯片,插进保温箱改的读取器。屏幕亮起,跳出一行残字:
**名单副本已激活**
下面还有一串坐标,正在刷新,指向公海某点,距离这里约六小时航程。
她抬头看我。
“这不是旅游。”我说。
她没说话,把设备收好,放到床头柜。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推给我。
我打开,里面是张照片。一艘旧船,锈迹斑斑,停在码头尽头。背面写着时间:三年前五月十七日。
正是任务失败那天。
“我查了哥哥最后出现的位置。”她说,“他没死在非洲。当天有艘渔船从东海出发,载着他的人离开港口。这艘船,后来出现在老船坞附近。”
我盯着照片。船身编号模糊,但我认得出来。那是赵天雄名下的报废船,登记用途是“海上仓储”。
“你早就知道。”我说。
“我知道有人在掩盖什么。”她看着我,“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环。”
现在我知道了。
名单没毁干净。副本被重新启用,有人在复制整个清源计划。
我站起来,走到阳台。海风吹进来,带着咸味。远处夜空漆黑,一颗星都没有。
我摸出手机,打开地图。老船坞位置标了个红点。我设了导航,路线生成:陆路三小时,水路八小时。
游轮走的是后者。
我关掉屏幕。
厉雪娇走到我身后,轻声说:“你还想回去?”
我没有回头。
“那里有答案。”
“也可能只有死人。”
“死人也会说话。”
她沉默了一会。
“箱子你带上了?”
我点头。灰箱子从电瓶车底盘转移到了行李袋,一直没打开。
“你要真去,我不拦你。”她说,“但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行动。”
我转头看她。
她眼里没有火气,也没有试探,只有一种沉下来的坚定。
“我不是来陪你度假的。”她说完,走向浴室。
我坐回桌边,打开保温箱,把F.T.-07装置放进夹层。然后我从行李袋取出灰箱子,放在桌上。
表面还是那张残破寄件单,地址写着“东海港务局转运仓”,编号一串数字。我翻过来,看背面的防伪水印线。光线斜照下,那些细纹组成一组坐标码。
和刚才读取器里的一模一样。
我手指按在箱子边缘,用力一掰。
卡扣松开。
盖子掀开的瞬间,一股冷气冒出。里面不是文件,也不是武器。
是一块黑色硬盘,表面蚀刻着龙渊部队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