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雪娇推开门的时候，天还没亮。
她拎着一个黑色防水包走进来，脚步很稳。我靠在床边，刚把最后一支烟掐灭，手还在抖。伤口没好，动一下就像有铁丝在肉里拉。但她没问，直接把包扔到我腿上。
“能走吗？”
我低头拉开拉链，里面是绷带、止痛针、一把拆解过的手枪零件。还有个扁平的金属盒，上面连着天线接口。
“周慕云准备的。”她说，“雷达干扰器，能撑十分钟。”
我没说话，开始组装枪。手指不听使唤，第一颗螺丝差点掉进床缝。厉雪娇蹲下来，帮我固定底座。她的指甲有点短，边缘磨得发白。
十分钟后我们出了医院后门。一辆改装快艇停在码头尽头，船身漆黑，没有任何能确定身份的标识。她扶我上去时，我踩空了一阶台阶，膝盖撞在甲板上。疼得眼前发黑，但我没出声。
船启动后她才告诉我目的地——一座废弃钻井平台，坐标和老船坞只隔八海里。周慕云说那里有信号源在传输数据，频率和清源计划的加密协议一致。
海风刮得脸生疼。我坐在舱尾，用点燃的烟头烫着左臂外侧。皮肤冒起一阵难闻的焦味，疼的我咬牙切齿的坚持着，此时战纹的后颈位置稍微安静了些。厉雪娇递来一瓶水，我没接，摇头。
“你这样撑不了多久。”
“撑到地方就行。”
她没再劝，转去检查设备。雷达屏幕闪了几下，终于连上卫星信号。绿色光点在海图中央跳动，越来越近。
两小时后，天空开始阴沉。乌云压得很低，远处雷声闷响。船速已经降到一半，燃油报警灯亮了三次。我盯着前方海面，忽然抬手。
“关灯。”
厉雪娇立刻切断电源。引擎声音消失，船随波轻晃。几秒后，头顶传来螺旋桨的轰鸣。
三架直升机从云层钻出，呈三角阵型逼近。机身涂装模糊，但机腹下的武器挂架清晰可见。
“他们锁定了信号源。”耳机里响起周慕云的声音，“你们必须先断它。”
话音未落，一枚导弹划破雨幕。
爆炸发生在左舷五米处，气浪掀翻救生筏。船体剧烈倾斜，我被甩到舱壁，肋骨撞上金属支架，嘴里一咸。厉雪娇扑向操控台，猛打方向杆，船头急转，划出Z字轨迹。
第二枚导弹贴着船尾入水，溅起十几米高的水墙。雷达彻底失灵，导航屏变成雪花。
“干扰器还能用？”我喊。
“可以，但需要接地！”她回头，“得绑在金属残骸上！”
我抓起背包往外爬。右腿还在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船边漂着刚才炸飞的钢板，我用绳索套住一角，拖回甲板，把干扰器焊死在接缝处。
第三架直升机降低高度，开始扫射。
子弹打在甲板上火星四溅。我趴在地上，看到瞄准激光在水面跳跃。厉雪娇突然打开探照灯，朝反方向照射，同时释放烟雾弹。敌机短暂失去目标，盘旋上升。
就是现在。
我解开安全绳，翻身跳进海里。
海水冷得刺骨。我憋着气往下潜，靠着战纹残留的感知判断方位。二十米外，一架直升机悬停在残骸上方，起落架展开，正在校准攻击角度。
我游过去，抓住一根断裂的钢梁借力上浮。靠近机体瞬间，猛地跃起，双手扣住起落架横杆，整个人挂在下面。
寒风割脸。螺旋桨的气流把我往深海扯。我咬牙掏出猎刀，顺着机身往上攀，找到导航系统的线路接口，一刀切断。
机内警报响起。驾驶员猛拉操纵杆，但姿态已失控。它开始打旋，撞向另一架正在俯冲的同伴。
两架飞机在空中相撞，火球炸开，碎片如雨落下。
第三架拉高规避，投下一架小型无人机。它贴着海面飞行，红外镜头不断扫描。
我回到船上时几乎脱力。厉雪娇帮我扯掉湿透的衣服，塞进睡袋。我牙齿打着颤，战纹开始反噬，血管像被砂纸磨。
“只剩一架。”她握紧方向盘，“但它在呼叫支援。”
耳机里周慕云的声音变了：“你们只有一次机会。干扰器还能触发一次脉冲，但必须在百米内引爆。”
我喘着气点头。
“等它俯冲。”
雨越下越大。最后一架直升机在高空盘旋，不敢轻易靠近。它投放了照明弹，海面亮如白昼。
厉雪娇突然关掉所有光源。我们躲在残骸阴影里，没人说话。
十分钟过去，它终于动了。
俯冲角度很小，显然是想保持距离射击。就在它进入攻击范围的刹那，厉雪娇点燃了漂浮在海面的柴油层。
火焰轰然腾起，热浪冲天。
我的视野红了。
倒计时出现在眼前：10、9、8——
时间变慢。
我能听见心跳，每一拍都像重锤砸地。肌肉自动调整姿势，右手抓起钩索枪，连接燃烧瓶。
7、6、5——
直升机正要拉升。
我站上船尾栏杆，瞄准油箱位置。
4、3——
钩索飞出，带着火线穿透右侧机翼。
2——
我按下引爆钮。
爆炸从内部撕开机身，驾驶舱瞬间卷入火球。整架飞机在空中断裂，尾部旋转坠落，砸进远处海浪。
世界安静了。
我跪倒在甲板上，浑身抽搐。反噬比上次更狠，像是有人拿锥子往脊椎里钻。厉雪娇把我翻过来，按住肩膀。
“别睡！陆沉！”
我没应她。视线模糊，耳边嗡鸣。最后一点意识里，我摸到了贴身藏着的U盘。
还活着。
任务没完。
她接过对讲机，声音沙哑：“周慕云，我们还在。”
“信号源仍在运行。”他的声音从杂音中传出，“你们必须进去。”
我靠在舱壁，慢慢抬头。远处海面上，老船坞的轮廓浮现出来。灯塔一闪一灭，像在呼吸。
厉雪娇蹲下来，把狼头面具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冰冷的外壳，船底突然震动。
不是发动机。
是水下声呐的波动。
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