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面刮过来,带着咸腥味。
我停在码头边,把电瓶车锁进铁皮棚。背包里装着潜水服、氧气瓶、战术刀和周慕云给的破解U盘。这些东西凑在一起不合规,但合法的东西救不了命。
天还没亮,远处海平线灰蒙蒙一片。我租的那艘旧摩托艇就停在三号泊位,船身锈得厉害,发动机声音大,但没人查它。这种破船常年在沉船区捞废铁,不会引人注意。
我提包上船,解开缆绳。油箱还有半箱油,够跑三十海里。启动后,我把航向对准坐标点,左手握紧舵柄,右手一直贴在腰侧枪套上。
路上没说话,也没看后视镜。我知道厉雪娇留下那个口红盖子不是偶然。她是想让我来,还是想确认我会来?
不管她打什么主意,记录仪必须拿到手。
三年前任务失败那天,我们小队携带的双备份记录仪只回收了一个。军方说另一个随爆炸沉入海底。可后来我查到,当天有一艘民用游轮突然改变航线,停在了交火区域外围。
那艘船叫“海澜号”,两个月后在风暴中沉没,位置正好是现在这个坐标。
我靠的不是猜测,是战友临死前攥在我手里的半张烧焦地图。
四十分钟后,海面出现一片扭曲的黑影。
游轮残骸横躺在水下十米处,船体断裂成两截,前端插进泥沙里,后半截翘起来,像一具被剖开的尸体。钢架外露,藤壶爬满表面,几根断裂的桅杆斜指着天空。
我关掉引擎,让船随波漂着。拿出声呐探测器扫了一圈。左侧有空腔反应,结构完整,不像自然塌陷。应该是密室。
脱衣服换潜水服,动作要快。氧气瓶检查两遍,压力表显示还能撑三十八分钟。时间不多,不能出错。
我背上装备,站在船尾深吸一口气,跳进海里。
水很冷,刺得皮肤发麻。下潜过程中用手拨开漂浮的渔网碎片。靠近残骸时,发现入口周围焊了几道铁栅栏,中间留了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像是专门留的通道。
我游进去,顺着主走廊往下。内部漆黑,手电筒光束照出漂浮的金属碎片和破碎的玻璃。墙壁上有弹孔痕迹,不是鱼枪打的,是突击步枪。
看来当年这船真参与过行动。
往深处游了五十米,找到通往底部的维修通道。竖井垂直向下,梯子已经腐蚀大半。我抓住还能用的几节,一点点往下挪。
到底部后,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液压门。门框上有数字面板,早就没电了。旁边有个手动应急阀,被铁链锁着。
我掏出钳子剪断锁链,开始拧阀。金属生锈,转动很慢,每转一圈都发出低沉的摩擦声。我用军用润滑胶涂了一遍,继续转。
十分钟过去,阀终于松到底。我握住门把手,慢慢拉开一条缝。
里面没有立刻进水,说明密封还完好。我侧身挤进去,再把门关上。
密室不大,四壁都是防水钢板。正中央摆着一台老式控制台,屏幕黑着,但指示灯还在闪绿光。设备居然还在运行。
我绕到侧面,看到墙角有个独立电源箱,连着太阳能板线路。难怪没断电。
走到控制台前,插上破解U盘。屏幕亮起,跳出权限验证界面。我按下离线协议指令,系统卡顿两秒,弹出调试模式窗口。
成功了。
我拔出备用存储卡,接入数据接口。进度条开始走,百分之五、十、十五……复制需要八分钟。
我盯着氧气表,剩余时间二十一分钟。足够撤离,但不能再拖。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轻微震动。
我抬头看,天花板角落有个圆形装置,镜头正缓缓转向我。
摄像头活了。
我冲上去用绝缘胶带封住镜头,但它已经拍到了我。热成像会把我的轮廓传出去,甚至能分析出呼吸频率和心跳。
暴露了。
我回头盯着屏幕,数据进度百分之六十三。
不能停。
继续等。一秒、两秒……七十四、七十五……
完成。
我拔出存储卡塞进防水袋,顺手砸了控制台主板。电线冒火花,屏幕熄灭。
转身去拉门。刚打开一条缝,外面水流猛地一震。
有人在外面!
我抽出战术刀,贴墙站着。门缝扩大,一道黑影从缝隙钻进来。
是个女人,穿黑色潜水服,脸上戴着呼吸面罩。她手里没拿武器,但动作很稳,一看就是受过训练。
她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冷得像冰的脸。
厉雪娇。
她盯着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比我想象中快。”她说,“我以为你要等到天亮。”
我没回答。手里的刀没放下。
她往前走一步,“你以为这里面的东西是你一个人的?”
“这不是你的事。”我说。
“我哥死在这片海。”她声音不高,“他最后传回的信息被删了,定位信号中断前停在这里。你说,这怎么不是我的事?”
我看着她,“你知道是谁改的坐标吗?”
“张振国。”她直接说出口,“但我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他的通讯频道会接到你们部队的加密频段?这些你解释过吗?”
我没有解释。因为我也想知道。
她走近控制台,看了一眼被砸坏的设备,“你拿到了数据?”
我点头。
“给我一份。”她说。
“凭什么?”
她冷笑,“凭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你氧气只剩九分钟,而我带了备用气瓶。你出不去,除非我帮你。”
她说得对。我没胜算。
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存储卡,扔给她。
她接住,看了眼,收进胸前口袋。
“赵天雄的人半小时后会到。”她说,“他们收到警报了。这片区域会被封锁。”
我动了动肩膀,体力在下降。低温加上紧张,肌肉已经开始僵。
“你怎么上来?”她问。
“我的船在上面。”
“已经被拖走了。”她说,“我看到的。现在海面上全是巡逻艇。”
我脑子一沉。
她看着我,“跟我走。我有接应。”
我不信任她。但她现在是唯一能带我离开的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
她顿了一下,“我不帮你。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拿到这些东西。”
她转身游向门口。
我跟上去。刚出密室,就看见上方有灯光晃动。不止一艘船,至少三艘,正在水面盘旋。
我们沿着残骸边缘贴底前进。游了二十米,她突然停下,指向左侧。
一艘小型潜艇悬在那里,舱门开着,像是在等我们。
她先进去。我犹豫两秒,也跟了进去。
舱门关闭,开始上浮。
她摘掉面罩,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从座椅下拿出一瓶热水递给我。
我没接。
她也不在意,自己喝了一口,“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信,什么都扛着。结果呢?七个人死了,你活着,却像个鬼。”
“我不是鬼。”我说,“我是最后一个记得他们怎么死的人。”
她盯着我,“那你记住,下次别一个人来送死。”
潜艇浮出水面时,天已经亮了。
远处海岸线清晰可见。我透过观察窗看到几艘快艇正朝这边驶来,速度快,方向明确。
追兵来了。
她启动引擎,调转方向往北。一边开一边打开防水袋,把存储卡插进终端。
屏幕亮起,第一行数据显示出来。
是语音日志。
时间戳:三年前任务当日十七点零三分。
播放键闪烁着红光。
她看向我,“要听吗?”
我伸手按了下去。
一个男声响起:
“坐标已发送,对方确认接收。交易完成后,名单将交付境外组织。张副部长说,陆沉小队必须清除,否则证据链无法闭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