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化初晴，东山围场浮起一层薄雾。 太后懿旨：春猎开典，凡京中勋贵悉赴，以“射青”祈福。 云黎与沈昭同列，共乘乌骓，一绯一玄，像把早春剪成两半。
二 萧御随驾，银袍白马，箭壶插满白羽，温润笑意下，锋刃暗伏。 他远远望向乌骓，目光在云黎腰际停了一瞬—— 那里，悬着沈昭新赠的短弓，弓臂刻“昭”字，亲昵得刺眼。
三 鼓声动，围栅开。 鹿鸣未起，暗潮已至。 萧御策马靠近，声音被风送到云黎耳侧： “春猎三射，头彩是千年雪参，可救急毒，亦可……催急毒。” 他笑得清雅，仿佛只是寒暄。
四 云黎眸色微敛，还未开口，沈昭已横马半步，挡住视线。 “殿下若想夺彩，凭箭即可，不必靠嘴。” 萧御低笑，白羽箭在指间一转，箭镞闪过幽蓝—— 十日欢的余味，藏在春风里。
五 第一射，靶场试弓。 百步外，红心鹿影，绣在青布上，随风鼓动。 沈昭张弓如满月，三箭连发，正中鹿颈、胸、腹，箭尾轻颤，掌声雷动。 云黎侧眸，眼底与有荣焉。
六 轮到萧御，他却将弓递向云黎，温声： “孤手伤，劳烦阿黎代射，可愿？” 众目睽睽，拒即是抗旨。 云黎含笑接弓，指尖却触到弓把内侧—— 一道极细凹槽，藏毒粉，触肤即溶。
七 她面色如常，抬臂，张弓。 弓弦拉满的一瞬，袖中金丝悄然一弹，毒粉被震散，随风飞散。 箭出，正中红心，却余势未歇，穿透靶布，直插入地！ 掌声四起，无人瞧见，箭孔旁飘起一缕青烟。
八 沈昭驱马靠近，低语：“手疼不疼？” 云黎摇头，却见他已递上自己的弓，“用我的，干净。” 两字“干净”，被风咬得极轻，却重如千钧。
九 第二射，围场逐鹿。 密林深处，雪未全融，枯枝覆冰，踩之即碎。 鹿群被放，百骑涌入，箭雨如蝗。 云黎与沈昭并骑，乌骓快如闪电，却刻意落在队尾—— 他们目标，不是鹿，是暗箭。
十 果然，林深箭至！ 三枚白羽破空而来，呈“品”字，封死左右退路。 沈昭挥弓，打落两枚，第三枚却斜里拐个弯，直取云黎咽喉—— 箭镞幽蓝，带倒钩，是“箭翎”杀招！
十一 千钧一发，云黎仰身贴马背，箭锋擦过她下巴，划出一道血线。 血珠溅雪，像点点红梅。 她未及起身，又一箭已到—— 这次，沈昭纵马横挡，左臂硬生生受箭，“噗”地穿透玄甲！
十二 血洒雪地，沈昭却眉头都未皱，反手拔箭，掷向林深处—— 一声闷哼，暗处黑影跌落，被北疆亲兵当场按住。 云黎翻身而起，撕下衣摆，按住他臂上伤口，眼底血红： “沈昭！你疯了！” 男人却笑，额角冷汗滚落：“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
十三 回忆杀·前世 ——宣和四十二年，雪夜刑台。 同一角度，同一箭轨，他远远扑来，却只抓住她一片衣角。 毒箭贯胸，她在他怀里合上眼。 那夜，他也说：“不会再让你受伤。” 却终究，没做到。
十四 回忆抽回，今朝雪野。 云黎指尖沾了他的血，心口像被火烙。 她忽然俯首，唇贴在他染血肩侧，轻轻吻住伤口，咸涩入口，却烫得落泪。 “这一次，别再为我挡箭了，”她声音哽咽，“我们一起还。”
十五 第三射，终点设于高台。 萧御早已驻马，银袍未染血，笑意悠然。 终点彩物，赫然是一株千年雪参—— 装在琉璃匣，悬于高竿，需射断细绳，方可得之。
十六 云黎负伤，却执意上马。 沈昭左臂血透，仍张弓护她两侧。 两人并骑，冲向高台，弓弦拉满，箭尖一致—— 不是雪参，是悬参的绳！
十七 弦响，双箭齐发—— 一箭断绳，一箭击碎琉璃匣！ 雪参坠落，被云黎扬手接住，纳入袖中。 与此同时，碎琉璃溅起，一片碎片掠过萧御手背，划出血痕。 他笑意未变，眸色却沉如深渊。
十八 高台之上，雪风猎猎。 云黎举雪参，朝萧御遥遥一礼，声音清亮： “殿下所赠，雪参已得，毒可解，债——亦可清！” 萧御抚手背血迹，低笑出声，笑意却冷得渗人： “好箭法，好算计，孤——记下了。”
十九 早春狩猎，三射毕。 北疆军抬着缴获的雪参与俘虏，浩浩荡荡离场。 雪野上，只留下一道被血染红的箭痕， 像一条细线，将前世与今朝，牢牢缝在一起。
二十 乌骓背上，云黎环住沈昭腰，掌心贴在他染血绷带，声音轻却坚定： “回府，解毒，再不许逞强。” 男人低笑，掌心覆住她手，十指相扣： “听你的，也——只听你的。” 早春的风，吹过东山，吹过血迹，吹过两人相握的手， 像把天地都吹成一条线—— 线的那头，是凯旋，是婚礼，是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