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对准门缝的瞬间，我听见周慕云按下回车键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像雷鸣般在我耳中炸开。我知道，那一声“滴”意味着系统防火墙已被破解，U盘开始上传数据——任务进入了倒计时。
下一秒，走廊尽头的铁门被炸开半边，火光卷着铁皮飞进来，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逼得我后背紧贴墙壁。浓烟翻滚，碎屑四溅，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头顶的日光灯管噼啪作响，随即熄灭。应急灯亮起，红光映在金属地面上，像血一样流动。
我扣动扳机，三发点射压过去，精准地打在冲在最前面的两人胸口。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后面的敌人立刻散开，有人翻滚躲避，有人退入拐角架枪，战术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私兵。我没再开第二枪。子弹有限，暴露位置只会引来更密集的火力压制。而且——U盘已经发出信号，绿色指示灯在掌心微微闪烁，任务完成。现在要做的，不是杀戮，是活着离开。
我抓起终端塞进防水袋，拉紧封口，顺手将它塞进战术背心内侧。踹开侧面通风井盖时，金属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翻身钻进去，狭窄的空间仅容一人爬行，头顶布满冷凝水珠，滴落在脖颈上，冰凉刺骨。身后，子弹追着打在铁皮上，叮当乱响，火星四溅。有人发现了我的路线，正沿着通道追击。
爬行五米后垂直下落，我咬牙闭眼，纵身跳下。落地时右脚踝狠狠扭了一下，剧痛瞬间窜上脊椎，几乎让我跪倒。但我没停，拖着伤腿从后窗翻出，滚进巷子。泥水溅了一脸，混着汗水流进眼角，火辣辣地疼。我靠着湿漉漉的砖墙喘了口气，伸手摸向嘴角，指尖沾了点血——不知是撞破的还是咬出来的。
我把烟头从嘴里拿出来，发现它早就灭了。雨水浸透了滤嘴，烟草味混着铁锈和腐土的气息，难闻得让人反胃。可我还是把它重新夹回唇间，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点掌控感。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疼，而是肾上腺素退潮后的空虚。刚才那一战太险，差一点，我就成了通风井里的一具尸体。
手机震动两下，短促而清晰。我掏出来，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跳出来：**“码头，海狼号，张振国现身。”**
是周慕云。
我没有回复，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关机，取出SIM卡捏碎，连同手机一起塞进内袋。通讯设备一旦开启，就可能被追踪 定位。我现在是猎物，不能留下任何踪迹。
两公里外就是东海港3号码头，赵天雄的地盘。那里常年由私人安保控制，监控密布，巡逻艇二十四小时巡航。正常情况下，我绝不会靠近。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张振国既然出现在“海狼号”上，说明他还没撤离，那份名单的备份仍在船上——那是唯一能证明整个走私网络存在的原始证据，牵扯到高层、军方、境外势力，一旦曝光，足以掀起一场风暴。
我要亲眼看着他死。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厉天鹰。
他是我前上司，也是我在这条黑暗路上最后的引路人。三个月前，他在一次例行调查中失踪，尸体三天后在近海浮起，胸口插着一把战术匕首，喉管被割断，死状极其专业。官方定性为意外溺亡，可我知道，那是灭口。而今晚，我终于听到了真相。
半小时后，我骑着一辆旧电瓶车混进货运通道。车子吱呀作响，车灯坏了，我也没修。保安抬手示意停车，我低头递上一张伪造的外卖单，说是给轮机员送夜宵。他扫了一眼，皱眉：“这么晚还送餐？”
“加班补贴高。”我嗓音沙哑，带着疲惫，“谁不想多赚点。”
他挥挥手，放行。
我把车停在集装箱阴影里，拔掉电源线，故意让线路短路，冒出一缕白烟。远处监控探头转过来时，我已经翻上隔壁堆叠的货柜，贴着边缘移动。每一步都计算过角度，避开摄像头盲区。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来，海面平静如墨，几艘船停在泊位，其中一艘涂着暗红色条纹，舷侧写着“海狼号”。锈迹斑斑的船体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安静，却充满杀意。
目标确认。
我顺着吊臂钢索滑到甲板下方，找到一处检修口，用微型螺丝刀撬开固定螺栓。金属摩擦声极小，但仍让我屏住呼吸。钻进去后，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闷热潮湿，弥漫着机油与霉变混合的气味。我摸出微型夜视仪戴上，视野瞬间变成幽绿色，管道交错如迷宫。
通信舱在二层右舷，门外有两个守卫来回走动，步伐规律，间隔七秒一次换岗。我趴在通风管道上方，静静等待。七分钟过去，时机出现——一人转身巡查另一侧，另一人恰好背对我接电话。我从天花板翻下，动作轻如猫影，扑向落单的那个。
手刀砍在他后颈，力道精准，不致命但足以致晕。他软下去的瞬间，我抱住身体，慢慢放倒，避免发出声响。迅速脱下他的制服换上，再用随身胶带把人绑在粗大管道上，塞住嘴，遮住脸。指纹贴膜是从他手指上剥下来的，有点粘，带着体温的余热，但能用。
走到通信舱外，我把贴膜按在识别区。滴的一声，绿灯亮了。门开了条缝，我闪身进去，靠在墙边空调出风口下方，打开震动传感器贴在舱壁上。这种设备能捕捉室内声波振动，转化为音频信号，无需进入房间即可监听。
里面有人说话。
“……名单原件明天交赵会长。”是张振国的声音，沉稳，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境外买家已经在路上。”
另一个声音问：“陆沉那边呢？”
“死了。”他说，“就算没死，他也逃不出今晚的清洗令。”
“厉雪娇那边怎么办？她手里有中继器钥匙。”
“红唇女那边已安排妥当。”张振国冷笑，“她哥哥的死本就是个局，她却一直咬着陆沉不放。很好利用。”
我盯着传感器屏幕上的波形图，手指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原来如此。
厉天鹰不是因为我才死的。他是查到了走私链的核心节点，在一次秘密取证途中被张振国派人截杀。而厉雪娇，那个疯了一样追杀我的女人，从头到尾都被当成棋子。她哥哥的“殉职”是假的，真正的凶手正是她效忠的组织。他们让她在错误的方向上疯狂复仇，借她的手除掉异己，顺便转移视线。
我慢慢站起身，准备撤离。证据已经录进存储卡，没必要再冒险。只要把这段录音交给周慕云，就能启动全局反制程序。
可就在我转身时，左脚踩到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咔哒一声。
外面脚步立刻停下。
“谁在里面？”
我没动，呼吸压到最低，心跳却如擂鼓。
门锁转动了。
我退到角落，拉开检修口盖子，正要钻进去，一道强光突然照来。
“发现了！”
枪声响起，子弹打在我刚才站的位置，火花迸溅。我猛地扑向配电箱方向，但第三个人从背后扑上来，一把掐住我脖子。力气极大，戴着防弹背心，显然是精英护卫。
他把我按在地上，膝盖顶住我后腰，枪口顶住太阳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全身肌肉绷紧。
“抓到你了，叛徒。”
心跳猛地加快。
脑子里像有东西炸开。
视野变红。
血色数字浮现：10。
战纹激活。
这是我在特种 部队时期接受的秘密神经强化项目留下的后遗症，也是唯一的保命底牌。当生命受到致命威胁时，大脑会自动释放特定激素，激发潜能，进入短暂的超感知状态。时间像是被人按了慢放键。我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能看到枪管微微晃动的弧度，能听见远处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甚至能分辨出他呼吸频率中的轻微紊乱。
我不再挣扎。
而是用右手肘狠狠撞向他肋骨下方——肝脏区域。他呼吸一滞，手劲松了半秒。我趁机翻身，膝盖顶上他下巴，听见骨头错位的声响。他仰头倒下，我顺势夺过枪，滚到集装箱后方。
倒计时：7。
两名守卫正从两侧包抄，枪口锁定我的藏身处。我咬破舌尖，疼痛让我清醒。烟头还在口袋里。我掏出来，划燃，按在左臂文身处。那是我用来抑制战纹反噬的手段——剧烈疼痛能干扰神经紊乱，延缓崩溃。
灼烧感传来，肌肉绷紧。
倒计时：5。
我猛地冲出掩体，翻滚到另一侧，抬枪就是两发。第一发打中一人小腿，动脉破裂，他跪地惨叫。第二发逼退另一人，迫使他躲进舱门后。
倒计时：3。
我冲向舷窗，一脚踹碎玻璃。冷风灌进来，海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身后枪声密集，但我知道他们不敢用重火力，怕伤到船体结构引发泄漏或沉没。
倒计时：1。
我纵身跃出。
身体穿过漆黑的夜空，砸进海水里。冰冷刺骨，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耳边嗡鸣，反噬开始发作。右臂经脉像被刀割一样，整条胳膊麻木起来。我拼命划水，往深海方向游，利用排水管的暗流遮蔽踪迹。
浮出水面换气时，我看到“海狼号”甲板上人影奔跑，探照灯扫过海面。没人敢下水追捕——这片海域有暗流，夜间潜水等于自杀。
十分钟后，我爬上岸，躲进废弃渔具仓库。脱下湿衣服拧干，从防水袋里取出存储卡。手指还在抖，但我强迫自己冷静。插入终端，播放录音。
张振国的声音清晰传出：“……清除所有知情人。”
我闭上眼，靠在墙上。
右臂还在发麻，烟盒也湿透了。
但我还活着。
而且拿到了证据。
手机震动一下，新消息：**“信号已收，速离。”**
我删掉记录，把终端砸碎，扔进角落的铁桶。站起来时，腿有点抖，但还能走。
走到门口，拉开半扇锈蚀的铁门。外面巷子安静，只有风吹动塑料袋的声音，像某种低语。
我迈步走出去。
脚步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远处，天边泛起一丝灰白。黎明将至。
我知道，这还不是结束。张振国背后还有人，赵天雄也只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但至少，我已经撕开了这张黑网的一角。
烟头仍夹在指间。我把它放进嘴里，没点。
等天亮了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