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轮的补给车在凌晨两点准时靠岸。我穿着后勤制服,戴着帽子,把脸埋进衣领里。周慕云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闸门换了生物识别,你走不了正路。”
我没说话,拎着餐箱往货梯方向走。监控探头扫过头顶,我低头看表,三点十七分。时间刚好。
通风管道的位置和图纸一致。我拆下检修板,钻进去的时候肩膀蹭到铁皮,火辣辣地疼。反噬的劲儿还没散,走路时脊椎像被什么东西顶着,一跳一跳地胀。
“左转,到B7节点停下。”周慕云说,“我会关掉那里的红外感应十秒。”
我爬到位置,听见下方有脚步声。两个守卫在换岗,对话听不清,但语气不像是例行巡查。
“他们不是普通安保。”我压低声音。
“退役特种兵,档案被赵天雄买断了。”周慕云顿了下,“你只有一次机会。终端在数据舱中央,插口是军用规格,你的U盘能用,但下载需要三分钟。期间不能断电,也不能被人拔出。”
我摸了摸后颈。芯片没动静。
“准备好了就敲两下管壁。”
我用指节敲了两下。
通风口下方的灯闪了一下,熄灭。我推开头顶挡板,滑落进夹层。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我撑住墙,缓了两秒,才顺着钢架往下看。
数据舱不大,四面都是金属柜。中间那台主机亮着红灯,接口朝外。两名守卫背对背站着,一人盯着屏幕,另一人手搭在枪套上。
我脱下外套,缠在右手上。心跳开始加快。
等那个盯屏的转身去拿水杯,我从上方跃下,扑向离他近的那个。他反应很快,抬手要格挡,但我已经撞上去。肘击砸在他手腕上,骨头发出脆响。他闷哼一声,枪掉了。
我顺势拧他手臂,把他往同伴身上带。第二个人刚拔枪,我就用第一个人当盾牌撞过去。两人滚在地上,我抢到枪,但没开火。这种地方,枪声会引来更多人。
第一个守卫还想挣扎,我一记膝撞顶在他下巴上。他仰面倒地,不动了。
另一个刚抬头,我的枪口已经抵住他太阳穴。
“别动。”我说。
他笑了:“你就是陆沉?赵总说了,你会来。”
我没理他,把人拖到角落,用电缆绑住手脚。然后走到主机前,插上U盘。
进度条开始走:1%……5%……12%。
“周慕云,我在下载。”我低声说。
“收到。防火墙在扫描你设备,坚持三十秒。”
我没回话。耳朵贴着墙,听外面动静。走廊安静得反常。
23%……31%……45%。
突然,门被踹开。
她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枪,红唇很显眼。厉雪娇。
“你果然在这。”她说。
我没动,手指还在终端上。
“三年前你在雨林杀了我哥。”她一步步走进来,“现在你还敢来拿名单?”
“我没有杀他。”我说。
“撒谎!”她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擦过我右肩,衣服破了,皮肤火烫。我没躲,也没还击。
她又要开枪,左手却碰了下弹匣袋。动作很小,但我看到了。
那是用战术手套改的子弹包。染过血的那种。
我猛地撕开衣领,露出左臂文身:“T-09!我是龙渊部队最后一个活着出来的人!你哥死那天,我背上还趴着三个战友的尸体!要是我真叛变,他们临死前为什么死抓着我不放?!”
她手指僵住了。
我指着她手边的子弹袋:“你天天带着它,可你知道上面的血是谁的吗?是你哥哥拼死护住的兄弟留下的!不是叛徒的血,是我们这些被自己人出卖的人的血!”
她瞪着我,呼吸乱了。
“你脖子上有伤。”她忽然说,“还有后颈……那里有个接口。”
我摸了摸后颈。芯片还是冷的。
“战纹芯片。”我说,“战友临死前给我种的。只有快死的时候才会启动。你哥要是见过我战斗的样子,就知道我不是逃兵。”
她慢慢放下枪,但没收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的声音有点抖。
“没人信我。”我说,“包括你现在也不信。”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进度条跳到76%……81%……87%。
警报响了。
尖锐的声音灌满整个舱室。门外传来密集脚步,至少六个人正在靠近。
“撤离路线失效。”周慕云在耳麦里说,“你们被困住了。”
我拔出U盘,只差最后一点没传完。但再等下去,谁都走不了。
“走这边。”厉雪娇突然说,指向另一扇小门,“这是维修通道,通向顶层甲板。”
“你帮我?”
“我不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她看了我一眼,“但我哥不会为一个叛徒拼命。他手套缝里的血……从来都不是敌人的。”
我点头,往门口冲。
她走在前面,枪握在手里,但没对准我。
我们刚拐进通道,身后传来撞门声。有人在破门。
楼梯狭窄,只能一人通过。我踩在铁阶上,肩膀的伤口渗出血,顺着手指滴下来。每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
“顶层停机坪有快艇。”她说,“能送你出海。”
“周慕云呢?”
“他已经切断信号。”她说,“现在没人知道我们在哪。”
我们冲上最后一段楼梯,门开着,风灌进来。天边有点发白,海面泛着暗红。
停机坪空着,快艇系在边缘。
我回头看了一眼游轮主体。灯光全亮,人影晃动。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查走私?”我问她。
“为了找真相。”她说,“我以为你是凶手。现在我不知道该信谁了。”
我盯着她:“那你现在信什么?”
她抬起枪,对准我胸口。
我站着没动。
她扣下扳机。
枪口偏了半寸,子弹打在我脚边的钢板上,溅起火星。
她扔下枪,转身走向船舷。
“快艇钥匙在驾驶座下面。”她说,“走吧。”
我往快艇跑,回头最后看她一眼。
她站在栏杆边,风吹起她的长发,一只手还按在那个染血的子弹袋上。
我跳上快艇,发动引擎。
船身震动,缆绳松开。
游轮上的追兵冲上甲板,举枪瞄准。
我压下油门,快艇划开水面,朝着血色初现的海平线冲去。
海水打在脸上,凉得刺骨。
我摸了摸U盘,还剩百分之十三没拷完。
就在这时,后颈突然一热。
像有一根烧红的针扎进骨头。
芯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