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陈浩几乎是屏着呼吸，肢体僵硬地挪过去，在那空位上坐下。
就在他落座的瞬间，一个端着茶水的服务生从旁经过，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一歪，手中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泼向陈浩。
他整个上半身以一个微小得近乎失真、却快得只余残影的角度向后一仰，那滚烫的茶水便带着一股热风，堪堪擦着他的鼻尖泼落在空处，一滴未沾。
服务生惊魂未定地道歉，陈浩只是麻木地摆了摆手，他所有的心力都用在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噪音和气味上。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做出那个闪避动作的刹那，为首的阿伯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生，”为首的阿伯给他斟了杯茶，语气依然和蔼，“我姓周，你可以叫我周伯。有咩事，慢慢讲，唔使急。”
陈浩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的气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迫自己聚焦，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我的情况，电话里都说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能不能帮我？”
他顿了顿，用尽全力组织语言，将那个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的、最卑微的请求说了出来：“我不想上报我的名单，不想引人注目……只想做个普通人。你们能不能做到？”
周伯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用茶盖撇去浮沫，动作沉稳得像是在自家庭院。
“陈生，你反应好快。”他忽然开口，答非所问。
陈浩一愣。
“刚才那杯茶，正常人避不开。”周伯放下茶杯，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与他外表不符的锐利，“你的方案，原则上，我们可以同意。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可以将你列为最高机密，不进入任何公开名单，对外宣称华夏只有两位觉醒者。”
陈浩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在他那被绝望浸透的心底亮起。
但周伯接下来的话，像一桶冰水，将那点火苗浇得一干二净。
“但是你的问题，”周伯的语气变得严肃，“我们暂时无能为力。”
陈浩的瞳孔瞬间收缩，刚刚放缓的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点解啊？”
“异能刚萌芽，我们需要数据，需要长期研究。短时间内无法解决。”周伯沉声说，“现在全世界没有人能玩明白。除了那三个外星人。”
希望破灭。
陈浩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那永无止境的噪音再次变得清晰而尖锐，像无数把小刀在他神经上反复切割。
“那……我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绝望。
周伯看着他痛苦的神色，从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布袋里，取出一个军绿色的硬质外壳耳机，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实验室的特制降噪设备，你先戴上。”
陈浩颤抖着手接过，耳机外壳触手冰凉，带着金属的质感，内衬是某种柔软的凝胶。他迫不及待地戴上。
这耳机并未带来绝对的寂静，世界依旧喧闹。但那份原先要将他撕碎的尖锐噪音，被滤成了一堵厚重、沉闷的背景轰鸣，像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
虽然依旧压迫，但他那根几乎要崩断的神经，终于得以喘息，稍稍松弛了一丝。
“我们无法在这里解决你的问题，”周伯看着他，给出了最后的选择，“但有一个地方可以。我们的核心基地，有最顶尖的设备和专家。在那里，我们会全力研究你的情况，寻找解决方案。作为交换，你需要完全配合我们的研究。去，或者不去，你自己决定。”
去一个未知的基地，成为被研究的小白鼠？还是留在这里，被活活逼疯，或者哪天不小心暴露了，像那个南美物理学家一样“被意外”？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陈浩摘下耳机，茶楼的喧嚣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又重新戴上。
“我去。”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好。”周伯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给你半日时间，处理好私事。之后，会有人接你。”
他起身，另外两个阿伯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伯，”陈浩忽然叫住他，“我想先去个地方。”
半小时后，陈浩回到了工业园区的出租屋。他从床底拖出那个破旧的行李箱，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物。
最后回去回老家的老屋，把那个玉玺装好。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天。随即，他走到门外，拨通了保安队长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听筒里立刻炸开队长那被电流扭曲得异常尖利的咆哮：“陈浩！你死咗去边啊？无故旷工！你信唔信我……”
“队长。”陈浩用一种异常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调打断了他，“我辞职。”
电话那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陡然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几乎要冲破听筒的怒火：“辞职？你发咩神经啊？讲辞就辞？你让我现在去边度搵人来同你顶班？！你……”
陈浩没再听下去，只是对着空气，漠然地补了最后一句：“剩下的工资，我唔要了。”
说完，他直接掐断通话，拉黑号码，一系列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
做完这一切，他环顾这间老屋……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门外，那辆白色的一辆网约车，已经无声地等在那里。
同一时间，悬浮天上已经半个月外星飞船里，那三个把蓝星搞的鸡犬不留的外星人正在焦急地交谈着。
人形光团正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他们的意识流，比任何电波都更迅速。
“凌，无效地带的诅咒之力衰减情况如何？”发出信息的是代号“统”的光团，他的光芒最为稳定。
“回禀统，很慢，可以忽略不计的慢。”代号“凌”的光团回应：“内部的土著生灵已经觉醒异能，这足以引动体内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
统光团的光芒微微闪烁，显得深邃无比：“那就好，不用担心高境界的修士来抢大帝传承。”
“对。”代号“枢”的意识流透出兴奋，“这样只能是同境界的修士进来争夺。”
统担忧地说：“希望其他天君势力迟一点发现这个体内世界。这样我们获得大帝传承的机会最大。”
被蓝星人看作外星人的三个人形光团，竟然是修士。
对于蓝星人来说，他们是不是外星人不重要，无论他们是什么，现在的蓝星人都对付不了。
陈浩坐在车里，望着天上的外星飞船，不知道是想什。
载着他的网约车，离开了市区，穿过郊区，最终拐进了一片地图上都未标注的、荒凉的区域。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的物流仓储中心门口，车子停了下来。
巨大的铁门上满是锈迹，看上去荒废多年。
但随着网约车的靠近，那扇沉重的铁门竟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通往地底的、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巨大斜坡入口。
那光芒干净、纯粹，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车子平稳地滑入那片纯粹的光芒之中，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将那个喧嚣、肮脏、充满烟火气的旧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