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蓝光彻底熄灭后，主控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投影仪散热扇仍在低速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映照在秦烈侧脸上的光斑微微颤动。他站在全息地图前，手指悬停于日内瓦坐标上方，指尖与光影之间相隔不到半厘米，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张即将显露轮廓的脸，戛然而止。
终端画面冻结在摄像头旋转五度的瞬间——再差三帧，就能看清OBSERVER-07的面容。可就在那一刻，系统自动跳转，三维结构图浮现，七个封闭舱室静静排列，如同沉眠的墓穴。而“Dawnbreaker”协议的启动指令，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横亘在数据流中央。
秦烈收回手，掌心渗出一层薄汗。皮肤下的蓝纹不再波动，反而呈现出某种规律性的静默，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了活性。
他转身走向通讯台，声音压得极低：“陈浩最后一次信号是从旧城B区发出的？”
“是。”周敏站在记录板前，指尖划过一张手绘路线图，“他在尝试逆向追踪那条上传路径，目标是锁定‘OBSERVER-07’最后一次跳转的物理落点。按照他的操作习惯，应该选择了地铁维修隧道作为接入点——那里有残留的军用光纤节点。”
秦烈点头，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空间孕育合金表盘——那是张峰用废弃卫星零件改造的时间同步器，指针永远指向23:59:59，象征着末世降临前的最后一秒。此刻，它的表面浮起一丝极淡的波纹，如同水面被无形之物触碰。
他皱眉，没说话。
与此同时，地下三十米深处，废弃地铁维修隧道B3层。
陈浩蜷缩在一段断裂的通风管后，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右手死死按住左肩，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顺着作战裤外侧滑落，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断续的暗红印记。面前的离线终端屏幕还亮着，最后一行代码正在缓慢滚动：
[Routing Trace → Jump Point #4 Confirmed]
Location: Metro Tunnel B3, Junction Sigma
Signal Origin: Encrypted Node – Delta-Level Access
他咬牙将微型存储卡塞进喉部导管，吞咽动作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设备外壳已经开始冒烟，高周波匕首造成的电磁灼伤让主板濒临熔毁。他拔掉天线，把终端往角落一推，随即摸出烟雾弹握在掌心。
四道黑影从头顶的通风管道滑下，落地无声。他们穿着非制式战术服，面罩遮脸，行动间毫无交流，仅靠手势切换阵型。其中一人抬起手臂，腕部装置投射出短暂光束，扫描地面血迹。
陈浩屏住呼吸。
光束掠过他藏身的位置，停顿了半秒，随即移开。
他刚松一口气，左脚却不慎碰到了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咔。”
那人猛地转头。
下一秒，烟雾爆开。
白雾瞬间填满通道，陈浩强忍剧痛翻滚躲避，身后传来高频震颤声——是声波定位仪启动了。他贴墙而行，试图绕向另一条支道，可失血已让他脚步虚浮。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前方，抬手就是一记斜斩。
他侧身闪避，匕首擦过肩胛，带起一溜血花。他反手掷出一枚干扰弹，对方跃起闪开，其余三人却已包抄到位。
退路被封死。
他靠在墙上，喘息粗重，右手再度摸向腰间最后一件装备——空间提供的量子信标发射器。只要激活，基地就会立刻收到坐标。
可就在他按下按钮的刹那，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
视野边缘泛起蓝光，耳边响起低频嗡鸣，像是某种程序正在强行加载。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间纯白房间，七张椅子呈环形摆放，其中一张空着，椅背上刻着“#7”。
“不……不是现在……”
他拼尽全力按下信标，光芒一闪即逝。
紧接着，后颈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细针扎入。意识如潮水退去，他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那人摘下面罩的一角——没有五官，只有一块光滑的金属面板，上面浮现出一行微小文字：
Δ-7 Unit Active – Target Biometrics Acquired
随后，黑暗吞噬一切。
基地内，警报无声响起。
秦烈猛然抬头，空间系统的主界面突然跳出红色边框警告：
【外部同步请求频率异常】
当前强度：370%↑
权限等级：Omega（与V.E.日志一致）
请求内容：Memory Patch v2.1 强制推送
拦截状态：持续抵抗中
“不是巧合。”他低声说。
李薇快步走来，手中拿着脑波监测仪的实时数据图谱。“你的颞叶活性斑块又变了，”她语速急促，“频率和刚才那股入侵信号完全吻合，就像……它在回应某种召唤。”
秦烈闭眼，集中精神调用空间权限。量子扰频器自动接入主网关，生成虚假响应包，模拟出多个假目标信号向外扩散。几秒钟后，系统反馈捕捉到一段残余代码片段。
陈浩的电脑自动开始解析。
字符逐行显现：
Dawnbreaker Protocol – Phase One Termination
Initiating Cognitive Reset for Subject-01
Backup Sync: Pending Approval from Observer Node #7
秦烈睁开眼，脸色铁青。
“他们在准备清除我。”
话音未落，林雪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冷静而紧绷：“接通紧急频道，B区隧道发现血迹，陈浩失联超过四十七分钟。”
秦烈立即下令：“组织搜救队，带上生物追踪仪和电磁屏蔽装置，优先排查B3层所有夹层结构。”
“我已经出发了。”林雪的声音从车载电台传出，“信号最后出现在Sigma junction附近，但那边全是死路，除非有隐藏通道。”
车队驶出基地时，天空阴沉得如同铅块压顶。雨水尚未落下，空气中却弥漫着潮湿的静电感。装甲车碾过废墟间的碎石路，轮胎摩擦声在空旷街道上格外清晰。
林雪坐在副驾，手中握着一把改装过的战术匕首，刀柄嵌入了一小块空间孕育晶体，能在近距离干扰电子设备。她盯着前方逐渐逼近的隧道入口，眼神锐利如刃。
进入B3层后，通讯信号迅速衰减。她果断下令关闭所有电子设备，改用绳索标记法推进。每前进十米，就在墙体留下一道划痕，并系上荧光丝线作为返程指引。
血滴的方向很微妙——不是直线滴落，而是略微偏右，说明伤者曾试图借力支撑身体移动。她在一处通风井侧壁停下，用手电照射墙面，发现刮痕集中在某一区域。
“这里有问题。”
张峰随队而来，立即上前检查。他取出便携式震动探测仪，贴在墙体上。仪器显示内部存在空腔。
“混凝土后面是空的，厚度约四十厘米。”
林雪拔出匕首，沿着缝隙插入，轻轻撬动。一声闷响后，一块伪装成墙体的金属板缓缓滑开——夹层深处，陈浩昏迷不醒地蜷缩在角落，身上盖着一件撕裂的战术外套，胸口微弱起伏。
“还有气！”她扑上去检查脉搏，随即拿出急救喷雾为其止血。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夹层出口边缘——一只战术手套残片卡在金属接缝中，内衬朝上，露出一行极小的编号：
Δ-7
字体歪斜，墨迹略显陈旧，却与中继站留言纸条上的笔迹风格完全一致。
她捏起那片布料，指腹摩挲着编号边缘，眉头紧锁。
“这不是警告符号……是作战单位代号。”
秦烈接到消息时，正站在空间系统的控制台前。他刚刚完成一次深层扫描，确认那股Omega级请求仍未撤离，仍在后台持续施加压力。
“找到了。”林雪的声音从耳机传来，“陈浩受了重伤，已经送回医疗舱。袭击者留下的装备上有‘Δ-7’编号，和中继站的留言出自同一体系。”
秦烈盯着屏幕上那段尚未删除的音频文件——就是那个嵌套在残余代码中的3秒白噪音。他犹豫片刻，点击播放。
无声的寂静在房间蔓延。
可就在那一瞬，他的左手猛地抽搐了一下，掌心蓝纹骤然亮起，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螺旋状排列。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脑波图谱上，颞叶区域的活性斑块以特定频率跳动，恰好与那段白噪音的波形完全重合。
“它不是在攻击我。”他喃喃道，“它是在唤醒我。”
李薇冲进来，手里拿着最新分析报告。“我们错了，”她声音发紧，“陈浩的大脑里也有类似沉积晶体，虽然量极少，但位置和你完全对应——都在海马体与前额叶交界处。而且……他的眼球扫描记录显示，袭击者特意采集了他的虹膜数据。”
“他们不是要杀他。”秦烈缓缓抬头，“他们是来确认‘适配性’的。”
“适配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全息地图前，将瑞士日内瓦的红点放大。高频闪烁仍未停止，仿佛某种倒计时正在进行。
他调出空间系统的日志记录，翻到最底部。一条新条目刚刚生成：
【检测到第七个观测节点激活信号】
来源：未知加密网络
内容摘要：Dawnbreaker Phase One – Initiate Cognitive Cascade
触发条件：Subject-01 生理参数达标率 ≥ 85%
目前同步进度：84.9%
数字还在缓慢上升。
每一秒，都像钟摆敲在神经上。
秦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的蓝纹缓缓旋转，如同星辰归位。
远处，医疗舱的警报灯忽然亮起。
陈浩的手指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