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卫生监督所的电话,像一道最终判决,将林溪推向了风口浪尖。
第二天,尽管陆景珩表示医院法务会陪同她前往,但整个问询过程依然充满了压力和屈辱。监督所的工作人员态度倒还算公事公办,但提出的问题却非常尖锐,紧紧围绕着那几个典型案例,反复追问她的诊断依据、具体操作流程、使用了哪些药物或器械,并要求她提供详细的、可验证的记录。
林溪的回答只能尽量往动物行为学的常规理论上靠,强调环境调整、脱敏训练、正向强化等方法,对于自己最核心的“感知”部分,则完全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地归结为“细致的观察”和“经验积累”。这种解释在早有预设立场的调查人员听来,显然缺乏说服力。
问询结束后,调查人员表示需要进一步核实情况,让她回去等通知。离开监督所时,林溪感觉脚步都是虚浮的。
回到医院,气氛更加凝重。那篇博文的影响持续发酵,已经有好几个预约了“咨询”的客户打来电话取消,甚至有两个住院宠物的主人表示担忧,要求更换负责助理。虽然都被前台和丽莎尽力安抚了下去,但那种不信任感像瘟疫一样在医院里蔓延。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同情有之,疏远有之,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因为她,整个医院的声誉都受到了影响。
林溪把自己关在ICU里,借着照顾动物的名义,躲避着那些目光。“平安”似乎感受到了她极度的低落,不再闹着要玩,只是安静地趴在她身边,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看她,传递过来 “主人,抱抱。不难过。” 的意念。
但这微弱的安慰,此刻却无法驱散林溪心中的寒意和绝望。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那无法宣之于口的能力,在现实世界的规则和恶意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它给她带来了帮助动物的快乐,却也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走这条路,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当初在“仁心”,她选择了妥协,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困境?
傍晚时分,陆景珩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调查的情况我知道了。”他开门见山,“医院这边会全力配合,并提供所有必要的医疗记录证明你的操作流程规范。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林溪,“关键在于你无法提供令人信服的诊断逻辑。尤其是在‘王子’的案例上,你如何仅仅通过观察,就精准锁定是衣柜和塑料膜的问题?这一点,监督所和外界质疑最多。”
林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说什么?说她是“听”到的?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紧咬的嘴唇,陆景珩沉默了几秒,语气放缓了一些,但内容却更加沉重:“现在的情况对你,对医院,都非常不利。舆论压力很大,监督所也在盯着。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需要暂时停职。”
停职。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巨石,压垮了林溪。她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我……明白了。”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停职期间,保持通讯畅通。不要对外发表任何言论,一切由医院法务处理。”陆景珩公事公办地交代完,看着林溪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是补充了一句,“清者自清。但你需要想清楚,有些东西,如果你无法用科学的方式证明,就要承受它带来的质疑。”
林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停职,意味着她连医院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也失去了。她抱着装有个人物品的纸箱,再次站在了“安心”医院的门口,只不过这一次,心情比上次被“仁心”开除时,更加沉重和绝望。
天空阴沉,似乎又要下雨了。她成了真正的“众矢之的”,无处可去,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