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一刻，宫门侧楼。 萧御立于暗窗后，指尖捻着一盏冷酒，眼底映出偏殿方向的火光—— 火是新的，酒是旧的，笑是冷的。
二 他刚得报：教引嬷嬷失手，云黎携卷宗遁逃。 报信亲卫跪地颤声，他却只抬手，将酒缓缓泼在窗棂—— 液体沿木纹蜿蜒，像一条逃窜的蛇。
三 “画像？” 他轻声咀嚼这两个字，嗓音温润得可怕， “原来九年光阴，有人偷偷在纸上藏她，而我——” “在刀口上藏她。”
四 回忆倏至—— 宣和三十五年，御苑春猎。 十四岁的沈昭躲在桂树后，执笔偷画； 同一时刻，萧御立于高台，远远望见云黎回首，风里一瞬，他心底刀鞘发出“铮”然裂响。 ——那是喜欢的声音，也是占有欲破土的声音。
五 他笑，笑意却像薄冰。 “本王想要的，向来是活的，不是纸的。” 指尖微紧，窗棂被酒液蚀出一道深色痕迹， “既敢画，就要敢承担画的代价。”
六 暗卫现身，单膝跪地：“殿下，画已到手。” 一只紫檀小匣被奉上，匣盖半启—— 里头静静躺着一幅未完成的素描： 少女唇角空白，像等人落笔，却再无人敢补。 萧御以指腹摩挲纸面，忽地轻笑： “缺一笔？本王替她成全。”
七 他抬手，自笔架上取过狼毫，蘸了冷酒，在空白唇角勾下一弯—— 却是向下的弧度。 一滴酒溅落，纸面瞬间腐黑，像被毒吻过的伤口。 “哭才配你，”他低语，“笑是别人的。”
八 暗卫抬眼，触及主子眸底，心头骤寒。 萧御却笑意温柔，吩咐： “将此画，裱起来，送入云府——” “就说是，本王的新年贺礼。”
九 同一刻，云府听雪轩。 沈昭正挂最后一幅画像，忽觉背脊生寒。 云黎挑灯进来，手里捧着新蒸桂花糕，见他神色凝重，问： “怎么了？” 男人摇头，却将窗棂关紧，低声道： “风里有杀气。”
十 风未止，杀气已至。 次日清晨，云府门房捧来一只锦匣， 匣内一幅画，裱得精致—— 少女眉眼如昔，唇角却下垂，一滴黑酒泪，似落未落， 像被强行折翼的雀，悲凉刻骨。
十一 云黎指尖一颤，画轴“啪”地落地。 沈昭俯身拾起，指腹触到那滴腐黑，眸色瞬间沉如寒渊。 “是警告，也是战书。” 他声音低哑，却带着锋刃的冷， “他在告诉我们——” “纸上的笑，他随时能撕碎。”
十二 云黎却缓缓抬眼，眼底没有惧，只有燎原的火。 “那就让他看好了——” “活的笑，他撕不碎。” 她转身，走向案前，提笔，在画角空白处，勾下一弯向上的弧， 一笔、两笔，将那被迫的哭，改回坚定的笑， 墨迹未干，她收笔，声音清冽： “哭还给他，笑留给我自己。”
十三 沈昭侧首望她，眼底冰霜化尽，只余柔软。 他伸手，掌心覆在她手背，声音低却笃定： “好，一起笑给他看。” 两人相视而笑，十指相扣，掌心温度交融， 像两柄并排的剑，锋口指向同一个敌人。
十四 锦匣被重新合上，却换了内容—— 云黎亲手所绘一幅新画：少年与少女并肩而立，唇角上扬， 背景是漫天烟火，脚下是万里河山。 画角题字： 【哭由你，笑由我。】 “回礼，”云黎微笑，“送他。”
十五 当日午后，画被送入东宫。 萧御展卷，笑意温柔，眸光却在触及那弯上扬的唇时，瞬间冻结。 他指尖微紧，画角被捏出一道裂痕，像被刀割过的心口。 良久，他低低笑出声，笑声却像碎冰刮过玉盘，冷得渗人： “好，很好。” “既如此——” “本王便让你们笑个够，再亲手，撕碎它。”
十六 冷笑声中，画被丢入火盆。 火舌舔卷，纸面扭曲，少年与少女的笑颜瞬间被吞噬， 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像无声的诅咒。 萧御立于火前，银袍映光，眼底却是一片漆黑。 ——竹马的冷笑，至此落成刀锋， 下一次出鞘，不再警告，直取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