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年烟火后的第三日，京中连降大雪。 晨色未起，沈昭已披衣潜至行馆后园—— 雪坪空旷，唯有一株老梅，与他手里捧着的……半截雪人。
二、 雪人不过成人膝盖高，头身比例失调，鼻子是半截枯枝，眼睛是两粒桂花干。 ——活脱脱一只丑萌雪团。 沈昭却看得认真，耳尖微红，似在等什么。
三、 脚步声轻响。 云黎披着绯红斗篷，沿廊而来，手里也捧着……另半截雪人。 她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沈昭手里的“残躯”，扑哧笑出声： “将军的雪人，缺个脑袋？”
四、 沈昭轻咳，目光飘忽： “火头军说……雪人得成双，才不易化。” 他声音越说越低，耳尖却越烧越红。 云黎挑眉，走近，把怀里半截雪人稳稳叠在他那截之上—— 两只丑团合二为一，桂花干眼睛对望，像在窃笑。
五、 沈昭蹲下身，拂去雪人头顶碎雪，露出里头暗藏的小玄机： 雪团中心，被他掏了空，摆着一只小小油纸包—— 桂花糕，晨间新蒸，尚带余温。
六、 云黎眨眼，也掰开自己那截雪腹—— 同样一只油纸包，却用绯红丝线扎着，像颗小小的同心结。 两人对视，同时笑出声。 ——原来，他们都偷听了火头军的“雪人成双”迷信； 原来，他们都准备了同样的“肚子里藏糕”把戏。
七、 沈昭先打开自己的纸包，递到她唇边： “尝我的。” 云黎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口，甜味漫开，她含糊道： “太甜了。” “甜才好，”他低声答，“日子要甜，才不化。”
八、 云黎也解开红丝线，把桂花糕掰成两半，一半塞进他嘴里： “那你也尝我的，更甜。” 糕屑沾在他下唇，她伸手去抹，指尖却被他轻轻咬住。 呼吸交缠，雪花落在两人睫毛，瞬间化开，像偷偷降临的吻。
九、 老梅枝上雪团忽坠，“啪”地打在雪人头顶，溅起碎玉。 两人受惊般分开，耳尖同时泛红。 沈昭低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两粒小小炭核，按在雪人脸上： “眼睛得亮一点，才看得清路。” 云黎笑，也摘了两片红梅萼，按在雪人胸口： “心也得红一点，才装得下人。”
十、 雪人完工，丑得可爱，却亮着眼、红着心。 沈昭忽地伸手，握住她冻得通红的指尖，拢到自己掌心，轻轻摩挲。 “云黎，”他声音低哑，却带着笑，“雪人成双，是不是该有个名字？”
十一、 云黎挑眉：“叫‘昭’？” “另一个，叫‘黎’。” 她笑出声，却故意逗他：“那要是化了怎么办？” “化了，”沈昭指腹收紧，“就等来年，再一起堆。” “若来年雪少呢？” “那就等一生，总有一年雪厚。” 他答得认真，像在说一场漫长的誓言。
十二、 雪又开始下，细细碎碎飘在两人肩头。 沈昭拂去她发顶碎雪，忽然俯身，额头抵在她眉心。 “云黎，雪人不会说话，只能我听它的心事。” “什么心事？” “它说，它喜欢我怀里这个人，喜欢到……想把她藏进心里，一辈子不化。”
十三、 云黎鼻尖发酸，却笑得比雪还亮。 她踮脚，唇贴在他耳际，声音轻得像雪落： “那我也告诉它一个心事——” “我怀里这个人，早已把我暖化，却还傻乎乎地，想等来年。”
十四、 沈昭低笑，掌心覆在她后颈，将她按进怀里。 雪花落在两人肩头，瞬间化开，却再不是冷意，而是滚烫的春意。 雪人静静立在老梅下，亮着黑眼睛，红着小心心，见证这场—— 迟了十年，却从未缺席的告白。
十五、 远处，更鼓响起，唤醒沉睡的街巷。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却同时回头，望向雪人。 沈昭忽然伸手，与云黎十指相扣，掌心相对，温度交融。 “走吧，”他轻声道，“让它守着我们的心事，等下一个雪夜。”
十六、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两人脚印。 老梅树下，雪人并肩而立，炭核眼睛映着渐亮的天光，像两颗小小的、却坚定不移的星。 ——它不会说话，却用整个冬天，守护一个秘密： 雪会化，心事不会； 少年与少女的拥抱，早已把彼此，烙成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