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物是人非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常青看着乞丐醒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可是重要证人，如果让衙门的人就这么给打死了，那上头肯定是要怪罪下来的。没想到这姜大夫开的药还真有效，把药汤灌下去，这才半个时辰，这人就醒了。
“这是何地？你把清清怎么了？”
常青看着乞丐那脏污的手抓着自己的袖口，一个劲儿的喊什么清清。
“你先放开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清清是谁，这里是紫阳县县衙大牢，你还记得么？你是嫌疑犯，被我们抓进来的？”
常青这样说，但觉得这乞丐的眼神似乎没有了之前的浑浊，反而清明起来，因为眼神的不一样，似乎他长相也随之变化。
“大牢？我为何会在大牢之中？我这身上？”
他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刺痛，破衣烂衫也勉强才遮住他的身体，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真的是在监牢里，大概是因为自己昏厥过去了，狱卒才给自己加了一床带着霉味儿的棉被，摸上去硬邦邦的，但自己这样衣不蔽体，让他顿时增添了满腹羞耻感，急忙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身体盖着。
“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你到底是什么人？”
常青虽说是糙汉一个，但也发现了此人醒过来之后的行事作风和之前完全不同，没有了刚才的荒诞行为，此刻一举一动像是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一般。
“我是谁？我还是不记得我是谁，但是我要找清清，我把清清给弄丢了。”
乞丐眼睛登时红了，泪水充盈眼眶。
“你别哭啊，你等着，我给你去找大人。”
常青平日里最怕别人掉眼泪了，没想到这疯乞丐擦干净脸之后，还长的挺清秀的，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一下子让他给慌了神。
常青正打算敲陶修远房门的时候，看到了白蔹走了过来。
“白公子为何在此？是姜姑娘那边有什么消息了么？”
“陶大人正在里面同汤公子还有齐大人商量事情。”
白蔹并未多言，做出了请的手势。
常青明白了，白蔹虽然参与了这起案子，他也是当事人，但毕竟不是衙门里的人，他还是不方便进去的。
“那就劳烦白公子在外面等候，我有些事儿要向陶大人禀报。”
说完他叩了门，听到准许的声音，推门进去了。
只见陶修远坐在那儿握着已经冷了的茶杯，另一只手不停地摸着椅子扶手，紧锁着门头在思考。一旁的茵陈则拿着毛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而璟天却在大喇喇地翻看着从前的卷宗。
“什么事儿？”
陶修远看到常青进来，表情缓和了一些。
“刚才那乞丐醒了，他似乎是记忆出现了混乱，但他好像是想到了一个人叫清清的人。这个人应该是对他来说很重要，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也记得这个叫清清的人。”
“莫非是姜姑娘的药起了作用？让他恢复了一些记忆？”
陶修远虽然不知这清清是何人，但他终归是想起来一些，总觉得这应该是一条线索。
“找到了。”
这时候璟天激动地拿着卷轴，快走几步过来。
“这山风为岚，方才姜姑娘让白少侠传话过来，说让我们查查赵岚岳的案子，这还真被找到了。”
璟天将自己找到的卷宗双手递给陶修远。
“这赵岚岳曾经就是晋恒书院的学生，家中长子，下面有一弟弟。这十二岁就考中秀才了，这可真的是太厉害了。但后来因入室偷盗被顺天府缉拿。”
璟天把自己查到的一些东西娓娓道来，语气中透着惋惜。
“这个人是清远人，为何会在京城被捕？”
晋恒书院虽说不在京师，但却是整个北方最大的书院，在这里教书的大儒，很多都是京城中有名望的大师，有些不愿入仕做官，有些是已经告老还乡。他们就想着为教育下一代做一些贡献。
“因为他盗窃的府邸，正是陈侍郎的家。”
陶修远看到罪状上赫然写着，他前去盗窃侍郎府，却被家丁抓了个正着，当时他已经全身溃烂，入狱之后没多久就招供了，本来等着秋后问斩，结果没几天就病死在了狱中。
“他一个文弱书生，为何要去偷盗陈侍郎的家？”
茵陈有些不解，这也是大家都不解的地方，但卷宗只有他的签字画押，并没有详细说明偷盗的理由。
“姜姑娘说过，这人之前就去找过姜老太爷看病，还因为是花柳病，姜老太爷让姜姑娘回避了。”
陶修远想起来落葵曾经讲过的。
“为何当年好些个学识渊博的有才之士，都在科考中落榜了？”
璟天还记得，自己当时还遇见过一名考生，他当时住在白云观内读书，他有一日去上香，看到了他的诗作，于是有心结交，结果那人说自己现下无心交友，待科考结束之后，再来拜会，结果没多久，他收到一封信，上面满是心灰意冷的话语，说自己落榜了，再没有脸面同任何人结交。璟天当时还去像陶大人告假，去他家乡寻过，却被告知这家人已经搬走了。
“现在我们一个是要从那乞丐入手，一个是要查晋恒书院，能在这里读书的人，或是富家子弟，或是学富五车被破格录取。而且每届科考，状元榜眼也多出自这所书院。”
璟天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向了陶修远，陶修远正是因为家庭普通，却因为文章被书院山长所赏识，而破例收进来学习的。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何事？”
陶修远正在回想自己科考时的场景，被敲门声给打断了。
“陶大人，是我，有要事禀报。”
陶修远听到了落葵的声音，眉头立马舒展开来，亲自过去开了门。落葵进门的时候，看到外面的白蔹犹豫了一下，却转身背向他们。
“陶大人，白公子该施针了，而且这案子他参与了不少，外面天寒地冻，可否让他也进来。”
落葵刚才来的时候，就看到白蔹立在门边，他分明是在隐忍着痛苦，但在看到她出现后，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整张脸舒展开来。
“我没什么事儿，习武之人，日日要练功，三九天也不曾荒废。”
白蔹没想到落葵会有这样的请求，还是为了自己。
“你现在身上还有毒，而且你是我的病人，我得对你负责。”
落葵声音虽然柔柔的，但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严肃，登时让白蔹心中产生了一丝惧意。
“好，让白公子进来吧，以为白公子早就回去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陶修远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知道白蔹站在外面，他是过来传话的，自己这边没有回话，他就不会走。这一时之间还没有讨论出来什么结果，他就有心故意杀杀这白公子的锐气。
“喝些热茶，暖暖身子，我为你把脉。”
这中了‘烟罗’的人，忌大悲大喜，也忌大寒大热，这三九天里，他不知站了多久，如果自己不来，这一根筋的人，是打算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么？
白蔹乖乖坐下，一手拿过茶碗，一手交给落葵把脉。
“有些寒气入体了，我先为你施针，回去以后给你熬些汤药。”
落葵摸着白蔹的腕骨，登时放下心来，他身体底子还是好，若是寻常人，早就毒发了。
“姑娘来是何事？现下天也晚了，有什么事儿让南星来通传一声就好。”
陶修远看落葵的所有心思都在白蔹身上，心里顿时有点酸涩之感。
“方才我同孙氏聊过，她承认了，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陈侍郎的，陈侍郎根本就不能人道，所以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用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而陈侍郎认来的养子，却是个满腹诗书温文尔雅的男人，而且对她是关怀备至。没过多久二人就暗通款曲，但是她说自己一直都悄悄喝避子汤，不知为何这次就有了身孕。”
“看来，果然是这人的，陈侍郎失踪后，这个养子就失踪了，那孙氏有没有说别的，比如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一口咬定，就是早上说的那些，她说这就是事实，她就是虎口脱险，被管家救出来的。”
“管家问了么？有没有交代什么？”
璟天看向常青。
“我这一天都在照顾那乞丐，梦里醒来都一直叫清清，这清清到底是谁啊？”
常青挠挠头，如果现在让他去街上抓人，这是他的拿手绝活，但是被困在这屋子里推理案子，他是一窍不通。
“清清？你们在找清清？”
落葵想到了晏秋茹房间里的那幅画，又想起来那乞丐也曾经喊过自己清清，当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姜姑娘，你知道清清是谁？”
“莫非，这乞丐是当年失踪的凌柯？”
落葵想到了，能知道晏秋茹小字的，一定是最亲近的人，那必然就是她的情郎，这一切就说得通了，凌柯当年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即使他失心疯了，也还是富有才情的，所以在愈安堂的时候，才会吟诵那些诗。
“你是说，那疯乞丐是凌公子？”
陶修远不敢相信，那疯子竟然就是从前才华出众、貌比潘安的凌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