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局子的悠闲姿态
月洞门前,已是月上柳梢。
薄冷翠现在无法想象年少的汪薄因为挨饿还要被罚跪的景象。
还是在老宅!
薄玉姑母,真的一点都不顾及祖父吗?
“表少爷晚饭吃了吗?”他遵守若言,晚饭没去打扰汪薄,只给他送了些他喜欢吃的菜式。
小赵住在楼下,立马出来打马虎眼,“吃了吃了,说还是薄总好!”
薄冷翠:“我上去看看他。”
“汪少都睡了,”小赵拦着,“别又闹脾气砸东西,可凶了。”
薄冷翠不在乎,而且汪薄要是冲他砸东西,他就有理由管教汪薄了,于是更加坚定地上楼。
卧室里空无一人。
小赵支支吾吾:“……那个,呃,嗯,汪少…可能”
薄冷翠:“快说。”
“去景秀路飙车了。”
薄冷翠:“他若是有事,你就该引咎辞职。”
小赵立马换了态度,“薄总,我以后都听您的,汪少干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告诉你!真的!”
“去了多久?”
“快两个小时了。”
景秀路,汪薄开着新到手的旧车在海边溜。
S市的狐朋狗友聚过来,豪车三三五五快成了高价二手车交易市场。
“汪少牛啊,在薄家那位手底下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够本事!”
“听说薄冷翠那家伙在国外也没闲着,打理薄家海外产业的时候跟欧洲一伙海盗杠上了,联系军方之后就是对轰,公海都染红一片吧,汪少,他这洋鬼子还真念亲戚感情,对你下不去手哎!”
“汪少,你现在自由了?不用去那个流放地思城了?”
汪薄吸了口薄荷味的烟,“说那么多薄冷翠干什么?今天不该注视老子我吗?”
“少说废话,赶紧开始!”
说着都上了车,有个人觉得不大对劲,“过几天是不是薄氏小姐生日啊?汪少…”
汪薄斜睨他一眼,眼中警告与阴鸷不言而喻。
那人噤若寒蝉,麻溜回自己车上了。
“今天谁先回到这儿,本少的车就归谁!”
众人欢呼着,又道:“那汪少可悠着点开,现在是99新,别回来了这车就折旧了!”
汪薄笑容邪气耀目,“试试!看谁比得过本少!”
临海的风吹动他的碎发,零星的灯火照出他与少年时一样亮的眼眸。
引擎声破了将夜,车如游龙入海,肆意比拼超越。
没有人赢得过汪薄,他刚从老宅里提出来的迈巴赫和4s店里的没两样,99新。
把他们甩在身后,过了终点之后。
汪薄的那只还在修养的脚,松开了刹车。
另一只猛踩油门。
薄冷翠今夜心神不宁,他一直给汪薄打电话但一个都没打通。
“喂,什么!”小赵的手机倒是响了,“啊…派出所?马上到,我马上到。”
在薄总面前又出这种事,他的饭碗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汪少…和别人打架,进局子了。”
如果白天汪薄对他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薄冷翠的怒气值是30,可以忍。
那现在汪薄骗了他,偷跑出去还进了局子,这就是找死了!
怒气值拉到100的薄冷翠到了海滨派出所。
汪薄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指节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脸上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正和旁边的刑警聊着昨晚的球赛。
警察递给他一杯热茶,他接过来,道了声谢,语气礼貌得不像个刚因打架斗殴被拘留的纨绔子弟。
薄冷翠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 、
“哟,”汪薄抬头,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薄大少爷亲自来捞我?”
薄冷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汪薄被看得有点发毛,但还是维持那副态度。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本来以为已经亲近,但却丝毫不曾走近内心。
汪薄仍旧戴着面具示人。
薄冷翠:“你在这里最好把借口编好。”
“等你哦!”汪薄笑嘻嘻对他吹口哨。
小赵一看彻底完球。
薄冷翠的心情愈发沉重,沉默地签着保释文件,想起小赵并不惊讶的语气,还有汪薄那副过于轻松熟练的样子…
“他是不是来过?”
面前的警察叹了口气,“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来过,我们都是老熟人了。”
薄冷翠:“十几岁?那…谁领他回去的?”
“你是他什么人?”警察把保释文书转到自己面前看。
“…表哥。”薄冷翠话语变得千钧重,“有法律效力的表哥。”
警察笑笑,“薄氏的外国少爷,听说过。”
在整个S市,谁能不知道点薄家的家史。
从薄家大小姐下嫁普通职员,薄家大少娶了个带孩子的洋明星,再到薄家大小姐虐待亲生孩子,桩桩件件,都让人咋舌“豪门水深”。
“那时候,谁领他回去的?”薄冷翠还在追问。
警察本来不想卷进这些豪门恩怨,但是这个青年对汪薄的关切又不像是假的。
“……薄女士,”警察欲言又止,“很深明大义,觉得小孩子得不到教训,不好成长,所以”
薄冷翠的拳头在响,“所以,让他在拘留所待了十几天?”
警察:“你不要激动,你不问问为什么被拘留吗?”
为什么被拘留?
因为在家的牢笼打不破,汪薄只有投向拘留所,那里至少没有薄玉,没有无休止的精神折磨!
“他的同学和他起了争执,那位同学被他揍得断了腿,但汪薄对于事情起因闭口不谈,那位同学只说自己拿了汪薄的东西,所以被打。”
张警官看来对汪薄算是记忆深刻,“但是薄小姐一直说,汪薄偏执,有暴力倾向,要求给汪薄做精神鉴定。”
“当时汪薄是未成年人,他坚决否认,并且一直说有人害他,于是精神鉴定就没有做。”
“我们请了儿童心理专家来疏导,但是汪薄拒不开口。”
薄冷翠:“那是您第一次见他吗?”
张警官微惊,自己说了那么多了,“是啊。”
“后来,他就更疯了。”
“但是不能怪他,”张警官蹙紧了眉,“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母亲…”
“少年时期毁不了他,到了高考”
“老张!”汪薄走过来,手上还多了副玫瑰金手铐。
张警官瞳孔地震,“小祖宗,你又干什么!那是警械,你别想用偷玩警械这种罪名在我这儿混日子!”
他要拿钥匙把手铐打开,汪薄悠然得要死,“慢慢找,我等你。”
就像是刚才应答薄冷翠一样。
“聊什么呢?”汪薄凑近薄冷翠,“问我的前科啊?失望不?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纨绔少爷,什么我都干过。”
“对不起。”
汪薄惊惶,“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你要走吗?”
薄冷翠好好看过他,上上下下地搜寻似的,终于没找到一点伤痕,“对不起,刚刚第一句应该问你受伤没有。”
汪薄顿住,而后道,“只有我打别人,别人打不过我。”
薄冷翠:“和谁打架,为什么?”
“几个狐朋狗友呗,”汪薄又成了游刃有余的样子,笑着说,“找他们玩儿不就是为了打架的嘛。”
“看中我的车,又拿不走我的车,说些我不如别人的酸话,那就别怪老子手狠了。”
他装狠的样子很刻意,但也真有几分阴鸷狠毒。
一定是和电视上的黑老大学的。
“为了打架而打架,为了进拘留所而进拘留所,这是你的休息室吗汪薄?”
张警官找到了钥匙,把手铐打开拿走,不情不愿的汪薄还要说几句牢骚话,被张警官挡回去,“下次再玩警械,直接把你关禁闭室。”
汪薄依旧笑嘻嘻,“好啊,我又不是没待过,看看你们海滨的和市中心的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说得在场另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薄冷翠拽着他的手腕往外走。汪薄任由他拖着,懒洋洋地冲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老张,下次再聊啊。”
薄冷翠的手指微微收紧,汪薄“嘶”了一声,却没挣扎。
“像手铐一样,”他自言自语,“还有温度。”
薄冷翠的心又被揪紧了。
目睹一切的小赵内心OS:高啊,薄总居然都没生气了,也不提处罚汪少了。
高还是汪少高啊!
回到公寓,薄冷翠把汪薄按在沙发上,声音冷得像冰:“再闹,我就真给你准备一个专属拘留室。”
汪薄笑了,眼神却空洞:“那咋了,我喜欢拘留室。”
至少那里有热茶,有人愿意听他胡扯,而不是薄玉的冷眼和歇斯底里。
薄冷翠盯着他,忽然有种冲动——把他关起来,关一辈子,让他再也无法自毁,无法用这种方式向薄玉证明自己的痛苦。
他甚至开始思考,该准备什么样的工具。
锁链?太粗暴。
监控?不够彻底。
汪薄察觉到他的目光,挑眉:“怎么,真想关我?”
薄冷翠没回答,只是伸手摘掉他嘴边没吐掉的茶叶,指腹微微用力,像是要确认他的存在。
汪薄任由他动作,忽然听薄冷翠轻声说:“那个张警官说到你高考”
“出去!”
薄冷翠的手指一顿。
汪薄尖叫,“不要以为把我接出来,我就是你的了!”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
“不许问,不许问!”
“汪薄,”薄冷翠捏住他的下巴,“如果我说再也不问,你也会哭吧。”
明明在等他知道一切。
明明想要被读懂,想要别人知道多年的委屈。
但依旧是一身刺,一个词就触动了神经,那场疼又勾起后怕,生怕他因自己的话语而离去。
汪薄梗着脖子,“也不许走。”
薄冷翠抚摸他的后颈,像是安抚:
“以后不许见那些人。”
“只许找我。”
汪薄怔住,随即大笑起来,笑得眼眶发红:“薄冷翠,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可这个疯子,居然想接住他的自毁。
原来到这个地步,还有人想接住他。
但是为了什么呢?
他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何必自哀呢?
就算薄冷翠是金主,他也不算亏,就当自己点了个自带票子的男模不好吗?
干嘛和自己过不去?
他早就…不是那个理所当然觉得薄氏是自己的小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