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糊涂，你混蛋！
从那以后，我的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想方设法地去找短工去赚钱了，每次我一回家对我的态度也变了不少。
我知道，他在怪我，他在怪我不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去南方沿海城市打工赚钱。
而母亲，凭着她瘦弱的身躯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
弟弟和我的学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年，母亲除了日常的农活以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就会提前泡好几升豆子，然后半夜就会爬起床来一个人推着沉重的石磨将豆子磨碎，然后再经过一系列的工艺将豆子做成豆腐。
天还未亮，母亲瘦弱的身躯早已挑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走出了家门，然后走遍附近所有的村子。
由于母亲做的豆腐没有掺入任何其他的东西，所以深受附近村民的喜爱，基本转四五个村子以后就卖光了。
尽管一担豆腐当时只能换来二三十块钱的收入，但对于我和弟弟来说，却是维持我们学费的必不可少的来源之一。
不仅如此，每年的秋天，当田野里所有的稻谷都收完以后，母亲就会在傍晚时分扛着一把锄头，提着一个篓子打着一个手电筒出门。
她这是去挖泥鳅，挖来的泥鳅她先是会养在家里，然后在赶集的时候统一拿去集市上卖。
高中的时候，每个月只有一次的假期，而我为了节省车费，一般两个月才回一次家。
这天回到家里以后已是傍晚，我放下雨伞和书包开始寻找起母亲那熟悉的身影来。可我在屋内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母亲的影子，只有父亲坐在屋檐下抽着烟，八岁的弟弟在屋内写着作业。
“爸，我妈呢？她去哪了？”我看着我爸问了一句。
“哥，妈去田里挖泥鳅去了！”还没等我爸开口，八岁的弟弟朝着我回了句。
那一刻，我震惊了！
这么冷的天，外面还下着雨，母亲这个时候去挖泥鳅？
“爸，这种天气你怎么不拦住我妈呢？”我有些责备地看向坐在门口抽烟的父亲。
“腿长在她身上，我怎么管啊？”父亲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
我横了一眼父亲，不再说话。作为儿子，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他，但他刚才的话实在是……
我没有犹豫，从屋里的书桌上拿起手电筒，然后打着伞急匆匆地出了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但我并没有理会，我得去找我妈，我得去把她拉回来！这么冷的天，我妈她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这个家可就真完了！
来到田野里的时候，周围早已漆黑一片，而且这该死的雨也越下越大。
我焦急地在广袤的田野里寻找起亮光来。我知道，亮光之处必然就是母亲的所在。
远远地我看到了从密集的雨幕中传来的一点亮光，我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丝亮光跑了过去。
来到亮光前的那一刻，我再次被眼前的场景感动到了。
母亲将手电筒绑在自己的腰上，直照着田里的泥泞，此刻泥泞的湿土早已淹没了她的半双靴子。此刻她双手正挥舞着手中的锄头，锄头在土里不断的翻滚，突然她像拿破仑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停下了挥舞锄头的手，紧接着她放下锄头，开始用手在泥巴里面摸索了起来。
就这样摸索了好一会以后，母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当我再看向她手中的时候，她的手中早已握着一条大泥鳅。
她抓起那条大泥鳅放在水里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篓子里。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
“妈！”我喊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下了田。
“妈，别挖了，咱们回家吧！”我一把拉起母亲的手想要将她拉上田坎，但却被她拒绝了。
“巴浪，你怎么来了？你赶紧回去，外面风大雨大的，小心感冒了。”母亲一脸关心地看着我说了句。
那一刻，从来不和母亲顶嘴的我也开始变得倔强了起来：
“妈，要回咱们一起回，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巴浪，听话，你先回去，妈才挖了没多少，妈得再挖一会，明天赶集好拿去集市上卖。”
“听话，快回去啊。”
那一刻，汹涌的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河水般从我的眼眶中涌出。
我不想让母亲这么劳累了，这么劳累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母亲的身体会垮的，到那时候，我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出了那句让母亲暴跳如雷的话来。
“妈，我不读书了，不读书了！”
听完我这句话以后，母亲重新握在手里的锄头猛地再次落地，与此同时她惊讶地看向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妈，我说我不读书了，我出去打工，我只求你现在跟我回家去，咱们别挖了行吗？”
“糊涂，你是真糊涂啊，好好的书怎么说不读就不读了呢？”
“你说的什么胡话，你混蛋啊，你！”
这是母亲第一次骂我混蛋，也是唯一的一次！
但在我听来，却是那么的舒服。
只要母亲不再如此劳累，只要母亲身体安好，我做一次混蛋又如何呢？
“行，妈听你的，跟你回家去，不过你得答应妈，以后这种不读书的话你可不要再说了，你听明白了吗？”
在我的心里，只要母亲能跟我回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嗯，妈，”我点了点头。
紧接着我抢过母亲手中的锄头扛在了肩头……【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