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南大校园如同沉睡的巨兽,静谧中暗藏着不为人知的脉动。
李砚手持那张由“阿灰”残笔勾勒出的地图,身后跟着苏绾、大壮、小豆和老章,一行人神情肃穆,仿佛不是去探寻校园秘闻,而是奔赴一场古老的战场。
第一处“文脉断点”,地图直指实验楼地下室。
那是一扇早已被遗忘的铁门,锈迹斑斑,像一张凝固着痛苦表情的脸。
门锁早已朽坏,但门轴与门框却因常年潮湿而死死地咬合在一起。
“我来!”大壮二话不说,后退两步,沉腰立马,一记势大力沉的猛踹正中门心!
“轰——!”
一声巨响,铁门应声而开。
一股浓郁到呛人的霉味夹杂着纸张腐朽的酸气扑面而来,小豆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漫天飞舞的尘埃与纸屑。
这里是废弃的档案室,一排排铁皮柜东倒西歪,更多的则是散落一地的残破卷宗,像一片纸的坟场。
苏绾早有准备,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蹲下身,轻轻捻起一角泛黄的残卷。
纸张脆弱不堪,仿佛一碰即碎。
她翻检了许久,目光忽然被一本封面尚算完整的册子吸引。
她拂去积尘,几个模糊的毛笔字显露出来——《初级国文补习班名册》。
再看落款,竟是民国三年。
她颤抖着手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姓名,后面还用小字标注着身份:王二麻,厨役;李秀英,纱厂女工;张铁牛,码头工人……
“这里……这里曾是一间夜校。”苏绾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颤,她抬头望向李砚,眼中闪烁着震撼的光芒,“专门给这些最底层的工人们扫盲识字的夜校。”她又翻到册子最后一页,一行娟秀的批注刺入眼中:“因所授非‘经世致用’之学,被斥为‘低层次教育’,着令取缔。”
取缔。
两个冰冷的字,仿佛一把铁钳,掐断了百年前那些渴望知识的呐喊。
李砚沉默地走上前,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旧灯泡改装的“诗灯”,里面内置着一张打印纸条。
他接上便携电源,昏黄的灯光瞬间亮起,照亮了那本名册,也照亮了纸条上的诗句:铁柜锁千言,尘封未署名。
忽有少年至,拂我旧书名。
第二个断点,在食堂后巷那片臭气熏天的垃圾房。
成堆的废纸箱和垃圾堆积如山,至少有十年没有清理过。
众人捂着口鼻,在大壮这台“人型挖掘机”的带领下,硬生生掘地三尺。
当铁锹碰到一块坚硬的物体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合力挖出来的,是半截断裂的乌木牌匾。
上面的漆已剥落殆尽,但借着晨光,依然能依稀辨认出四个古朴的刻字:“传灯塾·西厢”。
“传灯塾!”小豆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激动得满脸通红,“我奶奶!我奶奶跟我说过!她说她小时候,我们家还很穷,她就在一个叫‘传灯塾’的地方念过书!就在这附近!”
原来,六十年前,这里并非垃圾房,而是一间由民间先生开办的诗塾,不收学费,专教那些上不起学的贫家子女识字、作诗。
后来,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规整化”运动中,因其“不合学制”,被强行拆除,成了一片废墟,最终沦为垃圾场。
大壮这个七尺壮汉,此刻眼眶竟也红了。
他粗着嗓子,声音嘶哑:“怪不得……怪不得我爸一辈子都把‘读书改变命运’挂在嘴边。他说他小时候穷得叮当响,就是有个好心先生教他认了字,他才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他哽咽着说,“他就是这儿……第一批学生。”
李砚默默地将第二盏诗灯放在牌匾旁,灯光亮起,映照着那残破的“传灯”二字,也映照着一行新的诗句:瓦砾掩诗塾,风雨蚀门楹。
今朝灯火起,照见昔时灯。
一整天,他们接连走过了七个断点。
有被改成杂物间的民乐社旧址,有被填平改建成水泥操场的露天辩论台……每到一处,李砚便点亮一盏诗灯。
当第七盏灯在体育馆废弃器材仓库里亮起时,奇迹发生了。
整整一排锈迹斑斑的鞍马、杠铃,竟毫无征兆地开始集体共振,发出“嗡嗡”的鸣响,仿佛沉睡的灵魂被唤醒,正用自己唯一的方式回应着这迟来的光明。
老章激动地用手机拍下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配上文字,当晚就上传到了校内网论坛。
标题触目惊心:《我们脚下,埋着多少被遗忘的课堂?
》。
一夜之间,帖子转发破万,评论区彻底引爆。
南大的学生们这才惊骇地发现,自己每天行走、学习、生活的地方,脚下竟埋藏着如此多不为人知的、令人心碎的历史。
第二天一早,教导主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严厉:“李砚同学,我不管你在搞什么名堂,立刻停止!不要在学校里搞事!”
李砚握着手机,看着窗外那条学生们习以为常的路,只平静地回了一句:“我没有搞事。我在修路。”
第三夜,文学院的“讲筵”如期重启。
这一次,能容纳三百人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个点亮了南大“地下历史”的李砚,今晚要讲什么。
李砚走上讲台,环视全场,声音清晰而有力:“今晚,我们不读唐诗,我们读一读我们自己的历史。”
他打开投影,一张张照片出现在幕布上:废弃的档案室、垃圾房下的牌匾、共鸣的体育器材……每一张照片旁,都配着一首他为之复原的诗。
当念到《垃圾房》那首“今朝灯火起,照见昔时灯”时,台下一片死寂。
许多学生,甚至包括那些平日里只关心训练和比赛、常常嘲笑文学社的体育生,都默默地低下头,抬手擦着脸。
他们脚下的土地,第一次有了温度和厚度。
而真正的高潮,发生在对第六个断点——教师办公室旧储物间的探寻中。
那是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储物柜,撬开柜门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一支白色的粉笔头,竟自己从最上层的铁架上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水泥地上,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握着一般,自行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动起来。
尘土飞扬,一行歪歪斜斜、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出现了:“我想教孩子写诗。”
苏绾猛地捂住嘴,死死盯着那行字,眼中满是震惊:“这个笔迹……我认得!这是张老师的字!是十年前从我们学院辞职的张静老师!”
她急切地解释道,十年前,张静老师曾是文学院最受学生欢迎的青年教师,她极力推行“自由写作课”,鼓励学生挣脱束缚,写自己的生活和情感。
然而,这种教学方式却被当时的管理层视为“离经叛道”,备受排挤打压,最终,心灰意冷的张老师黯然辞职,从此销声匿迹。
李砚没有丝毫犹豫,当场通过校内档案系统查到了张静老师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
当他说明来意,并念出地上那行粉笔字时,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接着,传来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哽咽声:“我……我以为……我以为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李砚与她约定,下周,请她重返南大,为所有学生开一场真正的“自由写作课”讲座。
归途的月色,清冷如水。
一行人还沉浸在巨大的激动与感慨之中。
突然,李砚口袋里那支“阿灰”残笔自行震颤起来,竟缓缓悬浮到半空,笔尖不再指向地面,而是直指头顶的夜空——更准确地说,是远处图书馆宏伟的穹顶。
众人顺着笔尖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那老旧穹顶的通风管道一处不起眼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一丝微弱的金属光泽。
李砚的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秒,他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轰然炸响:
【检测到高能文道气息……发现“传灯器物链”关键节点!】
【恭喜宿主,发现传灯器物·黄铜蘸水笔(编号TL001)!】
【功德值+180,累计功德值:1230点。】
【功德值突破一千,解锁新能力:“史海钩沉·时空叠影”——宿主可消耗功德值,短暂目睹同一地点在不同时代发生过的文化场景。】
几乎是同时,校园里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呼啸着盘旋而上。
风起云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气质斯文的男生正静静地站着。
他叫萧砚,是校学生会主席。
他默默地收回望向图书馆穹顶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亮着一个刚刚新建的文档,文档的标题是:
“我想写的诗”。
李砚收回了望向穹顶的目光,手心微微收紧。
他能感觉到,那支悬浮的“阿灰”残笔和穹顶上那支未知的“TL001”,正在发生某种奇特的共鸣。
他一手握着刚解锁的新能力,一手掌握着两条关键线索,心中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计划开始成型。
他的视线越过喧嚣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座如同纸墨巨兽般匍匐在夜色中的图书馆上。
那里面,不仅有浩如烟海的藏书,更藏着整座大学百年积淀的文脉核心。
而图书馆最深处,那个连灯光都昏暗几分的旧书架区,平日里人迹罕至,堆满了不再流通的旧版图书和古籍……那里,或许是整座校园里,时间流逝得最慢、历史沉淀得最厚的地方。
一个完美的“时空锚点”。
李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有两支笔,和一个刚刚解锁的、足以窥见过去的能力。
现在,他需要一个足够稳固的支点,来撬动这被遗忘的百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