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计划如下。
最后那句话……水面的微凉顺着他的指尖，一直传到心底。
现在我明白了。
这可不只是一口阴森的井，它是某种……连接，一种回应。
“药曲髓”肯定触发了这一切。
得好好探究一下。
没错。
首先，井里的老人。
那声“谢谢你”——这可不只是他的幻觉。
得想办法深入挖掘。
接着，嘿，林语笙来了。
她很可能也是被这异常现象吸引来的。
瞧，她已经拿着工具在检测井水了。
“酵母活性很高”，这在意料之中。
“母瓮胎酒”。
现在关键来了：“你正在签订一份新契约”。
这事儿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有些……更危险的东西。
接下来是那个孩子，酒渣。
他睡着了，还在嘟囔着。
提到了“九味灸酿方”……失传的配方。
是时候拿出赵守仁的竹简，确认一下他嘟囔的内容了。
是真的。
然后是林语笙的分析……活档案？
这孩子的大脑成了守护者意识的储存库？
这……意义深远啊。
所以说，守护者们被困住了，他们在寻找宿主，而不是试图入侵。
这可改变了一切。
沈青萝。
她情况不妙，但她很坚强。
她拿着祖母的骨灰。
她正前往游仙断崖，寻找程高的残影。
她要给他带个消息：“涪翁的徒弟，没死绝”。
这又牵出了一段过往。
接着，出现了警告。
井里有变化。
那股气味……归酲的残影出现了。
“有人在……挖根……富乐山的酒碑醒了……”一滴金色的泪落入井中。
情况很糟，非常糟。
时间紧迫。
前往富乐山的路上……林语笙的数据证实了这一点。
移动的热源，“母息酒”的发酵峰值……都吻合。
就连那块青铜碎片……摸起来都发烫。
情况在升级。
得赶紧赶到那里。
酒碑。
裂开了，正渗出金色的液体。
而且液体还往山上流。
这可不符合自然规律。
好吧，陈默，用胎酒试试。
然后……“酉伯食子，以延其祀。”那铭文……血腥又可怕。
这是对历史的重新解读，从牺牲变成了扭曲的东西。
那书法……看起来像是祭司长的笔迹。
记忆被篡改了？
这……太险恶了。
还有酒渣，吐出了那块酒石，上面刻着“阿醩”……他们秘密的代价被揭露了。
这是一场个人悲剧。
返程途中。
酒渣醒了，眼神清澈。
有个“心契”的印记。
他的问题……“我们还能做人吗？”这才是关键。
人性、记忆、联系。
是什么定义了我们。
还有那块青铜碎片。
得把它给酒渣。
这是他父亲的礼物，提醒着他，重要的是内心，而不是刻在石头上的东西。
这是他们身份的核心。
母瓮。
这一章的最后一幕。
它的眼睛睁开了。
铭文变了：“这一次，轮到你们来说故事了。”循环继续。
这是挑战，是承诺，也是号召。
一切从这里开始。
而这……就是如何写好第一章。
水面的微凉顺着他的指尖，一直传到心底。
那张在水波中浮现又消散的老者面容，和他无声开合的唇形——“谢谢你”，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陈默的脑海里。
这绝非幻觉。
昨夜他将那份承载着父亲遗愿和酿酒师最后尊严的“药曲髓”沉入井底，本以为只是一场迟来的祭奠，未曾想，竟像是往一池静水中投入了火种，引燃了某种沉睡已久的地脉共鸣。
这口井，这个院子，乃至整个绵州的地底，都因此而“活”了过来。
林语笙来得很快，行囊里全是精密的便携式检测设备。
她没有多问陈默看到了什么，只是利落地从井中提取了水样。
当分析数据显示在掌上电脑的屏幕上时，她一贯平静的脸上也难掩惊异。
“井水里的复合酵母群活性，比昨晚高了至少三百个百分点。”她划动着数据曲线，指着其中一道与另一份档案高度重合的峰值，“这个频率……陈默，它在和你的母瓮胎酒同频共振。”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井沿，直视着陈默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种打破常规的笃定：“你不是在献祭，或者说，你完成的不仅仅是一场祭奠。你是在用药曲髓和胎酒作为信物，与这片土地签下了一份新的契。”
“新的……契？”陈默喃喃自语，感觉一个宏大而未知的世界正在他面前缓缓拉开帷幕。
“菌丝……穿经络……酒气……走三焦……”一阵含混不清的呓语从院角的躺椅上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酒渣蜷缩在躺椅上，双目紧闭，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却像在背诵经文般念念有词。
陈默心头一动，快步走到酒渣身边，俯身细听。
“……七情为曲，六欲为糟，心火煨之，神思入窖……”这几句断续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他猛地冲回屋内，从父亲遗留的木箱中翻出那几卷残破的竹简——赵守仁临终前拼尽全力想要复原的《九味灸酿方》。
他颤抖着手指展开竹简，将酒渣的梦话与简上残缺的文字一一对照，竟是一字不差！
那些失传已久的酿酒口诀，正通过这个痴傻的孩子，一句句地重现于世。
“他在输出信息！”林语笙已经将几个微型脑电波传感器贴在了酒渣的太阳穴上。
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如狂草般飞舞。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的δ波（深层睡眠波）中，嵌套的并非一个独立的人格意识，而是……七道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意识流。它们像一张网，交织在一起，以他的大脑为中转，正在进行某种信息交换。”
林语笙死死盯着屏幕，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他们不是在侵入，也不是在夺舍。陈默，他们是在找一个‘容器’！一个能承载他们残存记忆和知识的活体。酒渣的身体，因为他纯粹无垢的神智，成了最完美的‘活谱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整理行装的沈青萝走了过来。
她手中捧着一个朴素的陶罐，里面是她祖母骨灰的最后一部分。
她走到井边，将那撮灰烬小心翼翼地混入井旁的泥土中，用一块新陶片封好，仿佛在完成一个庄重的仪式。
“我明日一早就走，先去游仙断崖。”她站起身，看向陈默，眼神里有悲伤，更有不容动摇的决绝。
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祖母说，程高师伯的残影一直在那等一个答案。如果我还找得到他，我会告诉他……涪翁的徒弟，没死绝。”
话音未落，古井的水面突然“咕嘟”一声，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气泡。
一股浓烈如腐尸般的腥臭味猛地冲出井口，呛得三人连连后退。
井上雾气弥漫，一道模糊扭曲的光影在雾中挣扎闪现，赫然是归酲残影的模样，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不稳定。
“小心……有人在……挖根……”他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急迫，“富乐山……那边……酒碑……醒了……”
光影说到这里，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扯断，瞬间溃散。
只留下一滴凝如实质的金色泪珠，从雾气中坠落，滴入井水，荡开一圈妖异的紫色光晕。
“富乐山，地底旧窖！”陈默脑中瞬间闪过父亲手记中的记载。
那里是川派酿酒师的圣地，也是封存着最古老母曲的禁地。
事不宜迟，三人当即决定连夜赶往富乐山。
车在夜色中疾驰，林语笙的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她侵入了地质监测中心的数据库。
“找到了！”她指着屏幕上一张地底热成像图，“看这里，富乐山山体内部出现了一个异常热源，温度曲线的峰值……和我们之前记录的‘母息酒’发酵峰值完全吻合。但最诡异的是，这个热源中心正在缓慢移动，它的轨迹……像是有生命一样，正循着地脉的走向在游走！”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口袋里的青铜残片不知何时起，正隔着衣料传来一阵阵隐约的灼烫感。
这不是自然现象，这是“被唤醒”的征兆。
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深处，沿着川派酿酒师们赖以为生的地脉，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巡游”。
当他们抵达富乐山地底旧窖的入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扇本应紧闭的巨大石门——传说中的酒碑，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比陈默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深。
更可怕的是，正有淡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缓缓渗出，散发着既醇厚又诡异的酒香。
这些液体汇聚成细流，顺着岩壁的缝隙，流入旁边一条早已干涸的暗渠。
而那渠中的水，竟无视地心引力，如一条金色的长蛇，缓缓地、坚定地……逆向朝着绵州城的方向流去！
“它在抽取地脉的精华！”陈默瞬间明白了。
他不再犹豫，取出随身携带的母瓮胎酒，拧开瓶盖，将几滴殷红如血的酒液滴在了酒碑的碑面上。
嗡——！
仿佛滚油中滴入了冷水，整块酒碑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剧烈地颤动起来。
碑面上那些古老的刻痕开始发光，但那光芒并非金色，而是一种不祥的血红色。
无数血色纹路在碑心交织汇聚，最终，浮现出一行歪斜扭曲的巴蜀古文。
“酉伯食子，以延其祀。”
陈默心头剧震，如遭重击。
这行字他认得，是祭祀文中才会用到的古字，但意思却让他遍体生寒——酉伯（传说中的酒神始祖）吞噬自己的子孙，来延续他的祭祀。
这绝不是川太公留下的铭文！
川太公的教诲是“以身饲曲，以血润酿”，是牺牲，是奉献，而这行字却充满了阴冷、怨毒和诅咒，将神圣的传承扭曲成了血腥的吞噬！
“快拍下来！”林语笙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迅速用高清相机拍下那行血字，同步与数据库里的资料进行比对。
“字体结构是古体没错，但是笔意……收笔和转折处的发力习惯，和我们在祭司长遗物中发现的那些手迹拓片，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她脸色苍白地得出结论，“有人在篡改历史记忆！他把一场悲壮的牺牲，重新书写成了一场残忍的吞噬！”
就在此刻，一直呆立在旁的酒渣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弓着背，身体抽搐，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最终，“哇”的一声，他吐出了一团被无数黑色丝线紧紧缠绕的、拳头大小的酒石。
那团东西落在地上，黑丝蠕动着缩回，露出了酒石的本来面目。
它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星河流转，但在它光滑的表面上，却用同样血色的笔迹，赫然刻着一个名字。
“阿醩”。
返程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酒渣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没有哭闹，也没有痴笑，眼神清澈得像一汪秋水。
他静静地摊开自己的手掌，在那里，一个由金色和紫色光晕交织而成的复杂印记，如纹身般烙印在他的掌心——那是归酲残影的金色泪滴与井水反应后，通过他这个“活谱牒”留下的“心契”。
他摸着那个温热的印记，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轻声问陈默：“如果……他们要把我们写成是吃人的东西……那我们，还能做回人吗？”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陈默和林语笙的心上。
陈默将车停在路边，长久地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良久，他转过身，从怀中摸出那枚承载着父亲一切的青铜残片，郑重地放到了酒渣的手中。
“记住了，”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都像是从胸膛里敲出来的，“名字可以被烧掉，历史可以被篡改，但只要你还记得怎么哭，怎么笑，怎么喊爹娘，你就没把‘人’这个字给丢了。”
当夜，绵州陈家老宅深处，那口巨大的母瓮中，一直紧闭的虚幻之眼，在沉寂了数十年后，最后一次缓缓睁开。
它看过井，看过天，看过那三个归来的身影。
随即，瓮壁上那些流传了千百年的古老铭文，开始像干涸的泥土一样，一片片剥落，化作纷飞的尘埃。
然而，那些飞灰并未消散，而是在半空中重新汇聚、排列、组合，最终，凝结成了一句全新的箴言，烙印回瓮壁之上。
这一次，轮到你们来说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