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医院的夜班,只是安静。
可当我真的独自留下值夜时,才知道,那种安静——是能让人发疯的。
那天是星期五。凌晨一点,我坐在三层的护士站后面,盯着监护屏幕上那一条条绿色曲线。
走廊尽头的灯忽明忽暗,像心跳,又像溺水时最后的光。
整栋楼只有我一人值夜。
值班表上写着:夜班护士(实习):周筱。
再往下那一格,是空的。
主任走前特别叮嘱:“12号病房今晚没人,别靠近。”
我当时还笑着应了句:“主任,医院哪有那么多怪事。”
可现在,我才明白,他说那话时眼底那一丝迟疑,不是玩笑。
凌晨一点十五分,走廊的尽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敲门声,节奏稳定,像是有人在耐心地等待回应。
我抬头望去。那方向正是——12号病房。
那扇门常年封着。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封条,字迹模糊。
夜班护士口中总说,那间房“风不干净”,但没人敢细说。
我盯了几秒,告诉自己那可能是风吹的声音。
医院的窗户老旧,风一大就会震。可那“咚咚”声越敲越清晰,甚至能分辨出——指关节敲木头的实感。
我手心微微出汗。
“可能是病人跑错门吧。”我低声嘟囔,拿起手电筒。
脚步声在地砖上空洞地回荡。每一步,都被走廊反弹回来,仿佛有另一个人跟着我。
空气有股奇怪的味道,不是药水,而是旧铁皮生锈后的那种腥气。
走近门口,我发现封条的纸角轻轻翘起,像被风掀。
我正准备俯身查看时,那敲门声突然停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甚至听见自己的呼吸。
“有人吗?”我小声问。
没人答。
手电的光扫进门缝里。里面一片漆黑。
但奇怪的是,我看见有一点淡黄色的光在晃。
那不是医院的灯光。
医院的灯永远是惨白的,那种光却温暖、陈旧,就像二十年前钨丝泡的颜色。
“里面,有灯?”我皱起眉。
门把冰得像刚从冰箱拿出。我犹豫几秒,轻轻一拧。
“咔——”
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我呼吸骤停。
那缝里吹出一股冷风,带着潮味和一点淡淡的腐甜。像是被封闭太久的空间。
我把光照进去。
病房空无一人。
四张床,床单叠得整整齐齐。
床头柜上放着干净的水杯,连灰尘都没有。
可是——那盏灯还在闪。
它悬在天花板中央,微微晃动,像有人在轻轻推。
我犹豫着走进去。每一步都能听见鞋底在地砖上发出的轻响。
“咯——吱——”
是床架的声音。
我猛地转头,光照过去——最里那张床的被单被掀起一点,缓缓落下。
就像有人刚从里面坐起,又重新躺回去。
“谁在那儿?”我声音发抖。
没有回应。
我再走近几步,脚尖触到床角。床单是凉的。
就在那一刻,头顶的灯啪地灭了。
黑。彻底的黑。
我感觉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被抽走。
我正想打开手机手电,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很轻、很近——就在我耳边。
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流掠过我的颈侧。
紧接着,一个几乎听不清的女人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能不能……帮我……关掉灯?”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灯已经灭了,可她还说要我“关掉灯”。
我猛地打开手机光,光柱刺破黑暗——
房间空无一人。
可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病历卡。
上面写着:
姓名:林诗
入院时间:2024年10月21日
病情:昏迷,原因不明
备注:禁止夜间探视。
我怔怔看着那行字,心底忽然一凉。
——今天是2025年10月21日。
整整晚了一年。
我举起手机拍下照片。
快门响的那一刻,屏幕上闪出一个影子——就在我身后。
我条件反射地回头。
床上,一个女人正缓慢地坐起,长发垂落,动作僵硬。
她的脸半边干枯、灰白,眼珠浑浊。她咧开嘴,露出苍白的牙齿。
“……谢谢你,灯关了。”
话音落下,手机光猛地熄灭。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我记得我拼命往外跑,撞翻了药车。
走廊的灯全灭,只有应急出口那盏红灯闪着,像在呼吸。
当我冲回护士站时,整层楼一片寂静。
我的手还在抖,手机屏幕黑着。
几分钟后,屏幕自己亮了。
我点开相册,那张病历卡的照片清晰得诡异。
可照片的时间显示——2024年10月21日 凌晨1:50。
那一刻,我几乎能听见心脏撞击胸骨的声音。
凌晨两点,值班记录打印机忽然自己启动,吐出一张纸。
我凑过去看,手心全是汗。
纸上只有一行字:
“夜班护士:林诗。”
我盯着那行字整整一分钟。
窗外的风忽然加大,吹得走廊尽头的封条“啪”地掉落。
我看见12号病房的门缝里——又亮起一盏黄灯。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
我仍坐在护士站的桌边,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
值班室的灯忽明忽暗,每闪一下,我的心就抖一下。
昨天那件事……我一整天都不敢提。
但那盏莫名其妙亮起的灯、那封不再完整的封条、那间病房里出现又消失的照片,全在我脑海里反复闪回。
我想弄清楚,那到底是幻觉,还是……另有原因。
所以,我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的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空气中有股陈旧的塑料味。
老王——值夜的保安,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屏幕,见我进来,瞥了我一眼。
“周护士?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昨晚十二点到一点的录像。”
“录像?看哪个点?”
“12号病房的。”
我听见他咳了一下。
烟灰掉在桌面上,没拍掉。
“12号?那间不是封了吗?”
“我知道。”我尽量压低声音,“昨晚它的灯亮了。”
老王盯了我几秒,没说话,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调出监控。
屏幕上闪烁的黑白画面让我心口发紧。
凌晨0:11,我看见自己出现在画面中。
我站在那扇门前,犹豫着伸手,打开门。
可就在我迈进门口的那一刻——
画面一闪。
时间轴直接跳到了0:17。
整整六分钟的空白。
“中间这几分钟呢?”我问。
“没有啊,录像自动跳的。硬盘没坏。”老王皱着眉头敲键盘。
他回放、暂停、快退,可每次到那一段,画面就像被剪掉。
“可能摄像头当机了。”
“不会的。”我盯着屏幕,声音在发抖,“我昨天进去时,里面的灯是亮的。”
老王没再说话。
他点开文件属性。
录像的拍摄日期是——
2024年10月21日。
我愣在原地。
那是整整一年前的今天。
“是不是系统出错?”我喃喃地问。
“这段录像一年前就封存了。”老王皱着眉说,“我们这儿每半年清一次硬盘,可这份文件从来没人动过。”
我觉得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画面上,走廊的灯闪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
屏幕里的我,重新出现了。
但那不是昨晚的我。
她的头发乱糟糟,护士帽歪着,脸色惨白,嘴角在微微抽搐。
她抬起头,盯着镜头。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看见了吗?!”我喊。
老王脸色也变了,连烟都掉了。
他还没说话,画面里的我忽然抬起手,指向镜头后方——
指向我所在的方向。
屏幕开始闪烁,声音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噪音。
我听见一个女人的低语从喇叭里挤出来:
“灯……关掉……她会出来……”
啪——
屏幕黑了。
整间监控室陷入一片死寂。
灯泡“滋滋”地抖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回荡。
“别……别吓我啊。”老王的声音发颤。
我抬头——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0:11。
和录像里,我推开那扇门的时间一模一样。
我猛地转头去看走廊尽头的监视画面。
12号病房的门半掩着。
门缝里,有一道亮光。
那盏灯……又亮了。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
我仍坐在护士站的桌边,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
值班室的灯忽明忽暗,每闪一下,我的心就抖一下。
昨天那件事……我一整天都不敢提。
但那盏莫名其妙亮起的灯、那封不再完整的封条、那间病房里出现又消失的照片,全在我脑海里反复闪回。
我想弄清楚,那到底是幻觉,还是……另有原因。
所以,我去了监控室。
监控室的门半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空气中有股陈旧的塑料味。
老王——值夜的保安,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屏幕,见我进来,瞥了我一眼。
“周护士?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昨晚十二点到一点的录像。”
“录像?看哪个点?”
“12号病房的。”
我听见他咳了一下。
烟灰掉在桌面上,没拍掉。
“12号?那间不是封了吗?”
“我知道。”我尽量压低声音,“昨晚它的灯亮了。”
老王盯了我几秒,没说话,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调出监控。
屏幕上闪烁的黑白画面让我心口发紧。
凌晨0:11,我看见自己出现在画面中。
我站在那扇门前,犹豫着伸手,打开门。
可就在我迈进门口的那一刻——
画面一闪。
时间轴直接跳到了0:17。
整整六分钟的空白。
“中间这几分钟呢?”我问。
“没有啊,录像自动跳的。硬盘没坏。”老王皱着眉头敲键盘。
他回放、暂停、快退,可每次到那一段,画面就像被剪掉。
“可能摄像头当机了。”
“不会的。”我盯着屏幕,声音在发抖,“我昨天进去时,里面的灯是亮的。”
老王没再说话。
他点开文件属性。
录像的拍摄日期是——
2024年10月21日。
我愣在原地。
那是整整一年前的今天。
“是不是系统出错?”我喃喃地问。
“这段录像一年前就封存了。”老王皱着眉说,“我们这儿每半年清一次硬盘,可这份文件从来没人动过。”
我觉得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画面上,走廊的灯闪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
屏幕里的我,重新出现了。
但那不是昨晚的我。
她的头发乱糟糟,护士帽歪着,脸色惨白,嘴角在微微抽搐。
她抬起头,盯着镜头。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看见了吗?!”我喊。
老王脸色也变了,连烟都掉了。
他还没说话,画面里的我忽然抬起手,指向镜头后方——
指向我所在的方向。
屏幕开始闪烁,声音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噪音。
我听见一个女人的低语从喇叭里挤出来:
“灯……关掉……她会出来……”
啪——
屏幕黑了。
整间监控室陷入一片死寂。
灯泡“滋滋”地抖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回荡。
“别……别吓我啊。”老王的声音发颤。
我抬头——
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0:11。
和录像里,我推开那扇门的时间一模一样。
我猛地转头去看走廊尽头的监视画面。
12号病房的门半掩着。
门缝里,有一道亮光。
那盏灯……又亮了。
那天凌晨之后,我整整两天都没睡好。
无论白天夜里,只要我闭上眼,就能听见那句低语在脑子里一遍遍回荡——
“灯……关掉……她会出来。”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可每当我经过那条走廊,都会下意识去看那扇门。
那盏灯依旧时亮时灭。
就像有人在里面呼吸。
下午,我鼓起勇气去了档案室。
那里是医院最阴冷的地方。
一排排铁柜靠墙立着,灰尘厚得能抠出印子。
我记得,那些封存病例里,曾经有一份属于十二号病房。
我戴上手套,一边翻,一边用手机照亮。
“十号……十一号……”
当我拉开标着“十二号”的那一层时,一股陈旧的药味扑面而来。
里面只有一个破旧的文件袋。
纸张已经泛黄,角落上沾着黑斑,好像是干涸的血。
档案上写着:
病人姓名:林诗
年龄:28
入院日期:2024年10月10日
病症:术后感染,精神混乱
备注:患者拒绝治疗,多次试图拔除输液管。
“林诗……”
我小声念着,心里一阵发凉。
我往下翻,发现档案里还夹着几页医生的手写笔记。
笔迹凌乱,像是在慌乱中写下的。
——她总在问我,“为什么灯还亮着”。
——她说有人在病房里走动,但监控里没有人。
——昨晚手术后,她睁开眼,说“我看见你了”。
——如果她再醒,就关掉灯。
这最后一句话被圈了三次,笔划深得几乎戳穿纸。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认得那字迹。
那是我导师 张彦 的笔迹。
可他已经死了。
半年前,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车祸身亡。
那场事故我也去参加了追悼。
我忽然觉得呼吸变得困难,额头渗出冷汗。
为什么这份记录会在这里?
而且,是他写的?
我继续往下翻。
最后一页上贴着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里,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坐在床边,脸被光线糊掉,看不清楚。
我本来没多想,可当我拿近了些,心脏猛地一缩。
那身衣服、那发型、那胸牌上的名字牌模糊地露出几个字。
“周……筱。”
那是我的名字。
我整个人僵住。
手里的档案啪地掉在地上。
那一瞬间,铁柜传来轻微的“咚”声,好像有人在柜子里轻轻敲。
“谁在那?”
我声音发干。
没人回答。
空气又冷又湿,灯泡微微晃动。
我弯腰去捡文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句耳语:
“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猛地回头,空无一人。
可是桌上那盏老旧的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亮了。
光打在那张照片上。
那张模糊的脸,居然在一点点清晰。
直到我看见她对着我笑。
—那笑容,和我一模一样。
那晚我没敢回宿舍。
我坐在护士站,手心的汗渗透了笔记本的纸页。
整栋楼像沉在水里一样安静,只听得见输液瓶偶尔滴落的声音。
我不敢看那条走廊。
可越是不想看,就越能感觉到那盏灯的存在。
它隔着厚重的空气,隐隐在呼吸。
我试着让自己专注——记录体温、登记、换液。
可每次写下数字,笔尖都会抖。
因为灯光在闪。
每闪一次,我的影子就模糊一次。
凌晨两点,我靠在椅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梦里,我又走到了十二号病房的门口。
那扇门没有封条,门缝里透出柔和的黄光。
我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哭声。
我推开门。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病床铺得整整齐齐。
窗外的雨声敲在玻璃上,像一串急促的心跳。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披着病号服,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
她抬起头,眼睛空洞。
“你终于来了。”她说。
我愣在原地。
她的声音……
我听得出,那正是我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我?”她笑了笑,笑得很轻,“我是林诗啊。”
我摇头后退,“不,你死了……”
她慢慢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惨白、细长,手腕上有深深的针眼。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极轻的笑。
“死了吗?”
她反问,“那你呢?”
我心头一凉。
空气忽然变得厚重,我的影子在墙上开始抖动。
病房的灯闪了几下。
她的影子却没动。
我转头望向玻璃窗。
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但玻璃上却映着我——
还有另一个我,站在我背后。
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肩膀,嘴角上扬。
我想尖叫,可发不出声音。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
“别害怕,我只是想看看……这次轮到谁。”
灯灭了。
整个病房陷入一片黑。
我被突如其来的冷意冻住,连心跳都停了半拍。
有湿冷的气息从我颈后滑过,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舔过皮肤。
下一秒,灯又亮了。
我独自站在原地。
床上空无一人。
墙上的影子仍在抖,可那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一个是我。
另一个,抬起手,慢慢地对我做出“嘘——”的手势。
我猛然惊醒。
护士站的灯还亮着。
我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流。
窗外的风把文件吹翻。
我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她在冲我笑。
我不敢再看,拿笔在值班记录上写下几行字:
“别去十二号。”
可下一秒,那几行字自己在纸上扭曲、重组。
变成了。
“回十二号。”
我的手,开始自己在抖。
我看着那行字,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引导我。
窗外的走廊尽头,灯忽然亮了。
那盏属于十二号病房的灯。
我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日夜颤抖的恐惧。
每当闭上眼,脑中都会回响——
“回十二号。”
我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心理作用。
那盏灯,一定在召唤我。
深夜,我带上了录音笔和手电,踩着吱嘎作响的走廊地板,向十二号病房走去。
走廊里静得连呼吸都像是洪流。
风吹过旧窗框,带起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一点发霉的血腥味。
我站在门口,手紧握着录音笔。
门半掩着,黄色光透出,像一只幽魂的眼睛。
我推开门,病房里异常安静。
空气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水泥里。
病床铺得整整齐齐,病床旁的监护仪“滴,滴。”有节奏地跳动,显示心跳。
奇怪的是,病床上空无一人。
我蹲下去,检查床单,却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低低的广播声。
“病人林诗,术后复查失败,请护理人员注意。”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背脊发凉,心脏几乎跳出胸口。
我握紧录音笔,忍住想尖叫的冲动。
“有人吗?”我颤声喊。
依旧无人。
突然,录音笔里响起呼吸声。
而那呼吸声……是我的。
我猛地抬头。
四周空无一人,可录音笔里却清楚记录着,像是有人正靠近。
我拼命想逃,可门“砰”地关上,反锁了。
我冲门,摇晃,却纹丝不动。
耳边,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关灯……”
冰冷而轻柔,像有人从背后直接穿入我身体里。
我猛地回头,手电照向病床。
床上还是空无一人,可空气里有一种凝固的气息。
我能感觉到某种存在正注视着我。
我浑身发抖,把录音笔举高。
“你是谁?你要我干什么!”
录音笔里传来的呼吸声忽然停下,接着是一阵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和我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住耳朵,跌坐在地板上。
手电的光晃动,映出墙角的影子。
我看到墙上的影子,不是我,而是两个我重叠。
其中一个缓缓抬起手,指向病房深处。
我想跑,却发现身体像被什么束缚住。
耳边又响起那句话:
“你……终于来了。”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监护仪上显示的日期。
2024年10月21日。
一年前的今天。
我,真的回到了那个夜晚。
空气沉得像水泥,呼吸都带着湿冷的味道。
我趴在地板上,手电光摇晃着映在墙上,影子和我本人的轮廓重叠,却又像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我意识到——我不再在“现在”。
手机屏幕显示的日期让我几乎昏厥:
2024年10月21日 凌晨1:50
这一年,我本该已经离开那间病房。
可是眼前的一切,像是时间被扭曲,重复播放着一年前的夜班。
我蹲在病床边,手轻轻触碰枕头,却摸到一张纸——
是病历卡。
上面赫然写着:
护士:周筱
我下意识捏紧纸张,手指发颤。
那一瞬,我恍惚间意识到:我,可能已经成为林诗。
我以为自己是救她的人,可现在,自己成了她,轮回未断。
我的耳边忽然响起呼吸声。
不,是两种呼吸声:
一种属于我,一种属于……另一个我。
我抬起手电,光束扫过病房。
床空无一人,但墙上影子重叠。
我能清楚地看到,影子中有我自己的轮廓,却又不同——她正静静看着我。
我想逃。
冲向门,却发现门被反锁。
锁是自动的,像在宣告:你无法离开这里。
我蹲下,手指在地板上划出一个圈。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轻微、慢慢,却规律得可怕——
像有人在外面等候,知道我迟早会回头。
脚步停下。
随后,一道低低的女声从门缝里挤出来:
“轮到你了……”
我颤抖着后退,手电光照到病床下——
没有床,却有一双苍白的手从阴影中伸出。
手指指向我,指尖冰凉如霜。
我尖叫,却无声。
耳边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低语不断:“关灯……快关灯……”
我终于明白,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每一次闪烁的灯光,每一次脚步声,都在告诉我:
我已经被困在这一天,无法逃脱。
窗外风声大作,病房内灯忽明忽暗。
我握紧病历卡,想用它阻止这循环,却发现纸张在手中慢慢变热,仿佛有人在里面呼吸。
镜子映出我自己的脸。
却渐渐,开始变成林诗的脸。
我触碰镜面,冰冷刺骨,却触不破影像。
耳边再次响起低语:
“每一年的今天,都会有人代替我。”
我无法动弹,手电摇晃着,光影跳跃。
我只能盯着那盏黄灯,心知自己正被拉入无尽的轮回中。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在病房里待了多久。
灯光闪烁,空气冰冷湿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刺骨的冰。
我无数次尝试逃跑,却发现每次离开病房,走廊的尽头都会出现那盏黄灯——
那盏属于十二号病房的灯。
我尝试过改变一切。
我提前关掉灯、撕掉病历卡、甚至想毁掉封条——
可每次,第二天凌晨,所有的东西都回到原位。
时间像被无形的手反复拉扯,我像木偶般重复着一年前的夜班。
我蹲在地板上,看着墙上重叠的影子。
影子里,有我自己,也有林诗。
她轻轻地笑,眼神空洞,却又透着熟悉感。
“每一年的今天,都会有人代替我。”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可能就是她。
那一年,林诗在十二号病房里消失了。
而我,每一个夜班,正重复着她的命运。
我尝试喊叫,可声音消散在病房里。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值班椅上。
手里握着昨晚记录的笔记本。
墙上的钟表指向凌晨1:00。
我意识到——循环已经开始。
灯闪烁,影子重叠,声音叠加。
耳边不断响起林诗的低语,像呼吸,像风,像心跳:
“帮我……关掉灯……”
我抬起手电,光束扫过病房。
床空无一人,但墙上、天花板、地板上的影子都在动。
我看到自己走向门口,又回到病床旁。
每一次动作,都像被复制,又被反复播放。
我开始怀疑——是否有人、或某种力量,注定要把我困在这里。
我触碰病历卡,纸张冰凉,却又像有生命般颤动。
灯光闪烁间,我看到自己脸上的恐惧。
竟慢慢变成林诗的表情。
我试着大声喊:“不!我不是她!”
但喊声被吸入空气里,消散无踪。
我在地板上爬动,手电光在墙上跳跃,影子变得越来越长。
我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按住我肩膀,让我无法动弹。
我彻底明白,无论我怎么挣扎,这个夜班,注定循环。
我再也无法逃脱十二号病房的黄灯、无法逃脱那个影子、无法逃脱那句低语:
“关灯……快关灯……”
风吹动窗帘,影子在墙上重叠扭曲。
我像被困在无尽的噩梦里,每一次闪烁的灯光都是轮回的起点。
我知道,这不仅是十二号病房的诅咒。
这是时间的诅咒,是轮回的牢笼。
而我……已经成为林诗。
值班室的钟指向凌晨一点整。
我又一次坐在护士站,手里握着那份泛黄的病历卡。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味,风轻轻从破旧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带起窗帘微微晃动。
我知道自己无法逃离十二号病房的循环。
每一次灯光闪烁,每一次影子重叠,都是提醒——我已经被困在这一天,成为林诗。
那天夜里,主任带着一位新实习生来查夜班。
他们悄悄走过走廊,我躲在角落里,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新实习生看起来充满好奇,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
那扇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柔和的黄光。
我紧握手中的病历卡,呼吸一阵紧促。
新实习生小声问主任:“十二号病房有人吗?”
主任停下脚步,皱了皱眉:“那层楼……没有十二号病房。”
新实习生歪着头,轻声嘀咕:“可里面好像有人……”
她指向门缝,门内闪过一抹光,像有人在轻轻呼吸。
我能听见熟悉的低语,在走廊深处回荡。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新实习生的脸瞬间苍白,她退后几步,手抓住主任的袖子。
而门内,灯亮着,像往常一样温暖,却又诡异无比。
门缝微微晃动,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熟悉、轻柔、诡异,正是我的声音,也是林诗的声音:
“能不能……帮我,关掉灯?”
新实习生愣在原地,目光被门内的光吸引。
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困惑和恐惧。
而我,只能站在暗处,紧握病历卡,知道这轮回,还没有尽头。
灯光闪了一下。
门内空无一人。
然而,黄灯仍在闪烁,走廊依旧长长延伸,没有尽头。
影子重叠,低语不断。
我明白,这不仅是十二号病房的诅咒,也不仅是我的噩梦。
它会继续下去,年复一年,夜班接替夜班,新的护士、新的影子……
永远重复。
风吹动窗帘,门内又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咚,咚,咚。”
而我,只能在暗处默默看着,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林诗。
成为那个无法逃脱、无法被救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