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受惊流浪猫的处理,最终取得了出乎意料的顺利。在按照林溪的建议,创造了安静环境、使用了费洛蒙、并由手上毫无刺激性气味的新助理进行极缓慢的接触后,猫咪的攻击性明显下降,虽然依旧警惕,但至少允许进行了基础检查和伤口处理。
这个结果,让参与救治的几位助理和护士都对林溪投去了惊讶和佩服的目光。连之前对林溪有所保留的资深护士都私下对丽莎说:“这小林,是有点邪门……不,是有点门道。”
林溪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知道,这份“门道”背后是如履薄冰的秘密。而陆景珩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这天晚上,林溪值大夜班。后半夜,医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刚巡视完一圈,正准备回护士站记录,却发现ICU的灯还亮着。走进去一看,陆景珩竟然还在。
他站在“平安”的笼舍前,背对着门口,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直。“平安”没有睡,正安静地坐在笼子里,仰头看着他,尾巴轻轻地摇着。
“白衣服……好人……” 林溪清晰地接收到了“平安”平静而友好的意念。
陆景珩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金丝边眼镜下的目光却依然清醒锐利。
“陆医生,您还没下班?”林溪有些意外。
“有个术后病例需要观察。”陆景珩言简意赅,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落回到“平安”身上,“它最近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活动量很大,食欲旺盛,伤腿的肌肉也在慢慢恢复。”林溪如实汇报。
陆景珩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就在林溪以为对话已经结束,准备离开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天的猫,你对气味的判断很准确。”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来了。她尽量保持镇定:“可能是巧合,我以前在动物救助站做过义工,接触过一些对特定气味特别敏感的案例。”
“是吗?”陆景珩不置可否,向前走了几步,靠在不锈钢操作台边,姿态是少有的放松,但目光却依旧锁定着林溪,“动物行为学里,确实强调环境细节和条件反射。但你的很多判断,似乎跳过了常规的推理步骤,更接近于……一种直觉。”
他的用词很谨慎,但“直觉”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中了林溪最敏感的神经。
“我……我只是观察得比较仔细。”她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
“观察是基础。”陆景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但顶尖的兽医,尤其是处理疑难病例时,往往需要超越观察的洞察力。这种洞察力,有时来源于海量的经验,有时……”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溪一眼,“则来源于某种天赋,或者说,异于常人的感知方式。”
林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还是在纯粹地试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陆医生。”她选择装傻。
陆景珩并没有继续逼问,而是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传统的生理检查,无法解释像‘王子’那样的心因性疾病吗?”
林溪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因为情绪和创伤,它们的载体不是器官组织,而是更精微的神经系统、激素水平,甚至是……目前科学仪器难以捕捉的能量场。”陆景珩的语气像是在进行学术探讨,而非针对她个人,“传统的兽医教育,过于侧重生理病理,忽略了行为和心理,这其实是一种巨大的缺失。”
他拿起台面上的一支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着:“我见过很多病例,生理指标一切正常,但动物就是每况愈下。也见过一些看似毫无道理的康复,比如,某个特定的饲养员靠近,它的指标就会好转。这无法用现有的教科书知识完全解释。”
林溪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陆景珩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她“诡异”的能力寻找一个合理的、科学的解释框架?他是在暗示,他并不完全排斥这种“异常”,甚至认为这是现有兽医科学的补充?
“所以,”陆景珩停下转笔的动作,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视林溪,“如果你真的拥有某种……更敏锐的感知力,或许并非坏事。关键在于,你如何定义它,如何控制它,以及,如何将它转化为真正可靠的治疗手段,而不是依赖模糊的‘直觉’。”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溪心中的迷雾。陆景珩没有把她当成怪物,而是在引导她,甚至是在……点拨她?他承认了现有科学的局限性,并为她的能力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科学化”方向?
“我……我会努力学习的,陆医生。”林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的激动。也许,她不必永远活在隐藏和恐惧中。也许,她可以尝试着,将这种能力与兽医的专业知识结合起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陆景珩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很晚了,去休息吧。”他直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模样,仿佛刚才那番深入的讨论从未发生过。
他转身离开ICU,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溪却久久无法平静。她走到“平安”的笼舍前,小家伙凑过来舔她的手。
“主人,开心?”
“嗯。”林溪轻轻抱住它,将脸埋在它温暖柔软的毛发里,“也许……是有点开心。”
陆景珩的这次“深夜讨论”,没有给出答案,却为她打开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