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玻璃门应声而开。
陈凛一挥手，两名特警率先冲入，确认安全后，他才迈步走了进去。
一楼的陈设，和他上次暗访时一模一样。
整洁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薰，墙上挂着各种宠物的可爱照片，和主人们写来的感谢信。
一切都正常得可怕。
“头儿，楼上检查过了，没人。”
“地下室。”陈凛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台后方那扇不起眼的合金门上。
上次来，他就注意到，这扇门的门禁级别，与整个工作室的风格格格不入。
技术组的警员立刻上前，各种解锁工具轮番上阵，却都宣告失败。
“不行啊头儿，这是军用级别的电磁锁，还连接着物理销毁装置，强行破拆的话，里面的硬盘可能会被瞬间烧毁。”
“我来。”
林薇推开众人，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贴在门禁的感应区。
盒子上，无数蓝色的数据流开始疯狂闪烁。
“他在门禁系统里预设了一个逻辑炸弹，一旦检测到暴力破解，就会触发。”
“但只要我用更高权限的指令，覆盖掉他的预设。”林薇的手指在平板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抓住你了！”
伴随着她一声低喝，合金门发出一阵沉闷的机械转动声，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混着福尔马林，臭氧和泥土的气息，从门后的黑暗中喷涌而出，与楼上的温暖，恍若两个世界。
陈凛第一个走了下去，狭长的楼梯尽头，是一片令人脊背发凉的景象。
这里，才是周默真正的世界。
整个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精密的“战争指挥室”，正对着楼梯的，是一整面墙的照片。
墙的左侧，贴满了周小雨从小到大的照片。
她在笑，在闹，在阳光下奔跑。
每一张照片的旁边，都用娟秀的字迹，标注着日期和心情，这是周默的“纪念堂”。
墙的右侧，则是一张巨大的双城市地图。
地图上，用红色的丝线，连接着一个个名字和地点。
张启明、苏倩、赵乾、钱伟、迈克尔神父……
所有死者的照片，都被钉在上面，上面用红笔，打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
而在他们之上，最高处，是陆兆麟的照片，他的照片周围，画了一个血红色的巨大靶心。
丝线之下，是一张张详尽的调查报告，比警方的档案还要详尽。
受害者的罪证、生活习惯、社交网络、心理弱点……一切都被分析得淋漓尽致。
陈凛看到了老吴的照片，他的照片被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面用黑色的笔，标注着：“节点K”。
Kite，风筝！一个被线牵引，用来转移视线，制造混乱的工具。
老吴的绝望，老吴的愤怒，老吴女儿的病痛，在周默的计划里，都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参数。
陈凛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利用同为受害者的悲剧，去执行自己的复仇，周默的内心，早已没有了怜悯。
地下室的另一侧，是一个小型的化学实验室。
玻璃器皿在灯下闪着冷光，离心机、分析仪、还有几个定制的低温冷冻箱……
这里，就是“寒霜客”所有“作品”的诞生地，而在最角落，一张白色的写字板，吸引了陈凛的全部注意力。
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画着一张复杂的人物关系与行动流程图。
那是周默的整个复仇计划。
每一个目标，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时间节点，都清晰无比。
他甚至预测了警方的反应，并制定了相应的误导方案，老吴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而在流程图的最顶端，一个代号，让陈凛的血液几乎凝固。
“观察者X”。
代号下面，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警服的陈凛，眼神锐利，正从一辆警车上下来。
照片的旁边，还贴着几张叶峰案的剪报，周默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自己。
他不是在躲避警方的追捕，而是在享受这场猫鼠游戏，他把陈凛，当成了这场审判中唯一够资格的观众。
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将陈凛视为“同类”。
一个同样被体制的无力所伤害，同样对正义抱有偏执的观察者。
“头儿！这……”身后的刑警，也看到了那张写字板，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陈凛没有说话，他走到写字板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张属于自己的照片，但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他，市刑警支队长，一个发誓要用法律维护正义的警察，在凶手的计划里，竟然只是一个被安排好的“观察者”。
周默在用这种方式，残忍地剖开他的信仰，嘲讽他的坚持。
“全城通缉周默。”
陈凛转过身，声音冰冷得像是从这个地下室的冷冻箱里发出来的。
“A级通缉令！授权所有一线警员，在遭遇抵抗时，可以开枪。”
他看着墙上，周小雨天真烂漫的笑脸，和旁边陆兆麟阴冷的照片。
这场审判，该结束了，无论周默将他视为观众，还是同类。
作为警察，他必须亲手，为这场疯狂的戏剧，拉下帷幕。
A级通缉令，像一张无形的网，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覆盖了双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车站、机场、高速路口，周默的照片和信息，出现在每一块电子屏幕上。
全副武装的警察和警车，让这座终年被雾霭笼罩的城市，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媒体疯了！
“寒霜客身份曝光！昔日顶尖外科医生，竟是连环杀人魔！”
“从手术刀到屠刀：天才医生的陨落与复仇之路！”
耸人听闻的标题，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蔓延。
周默的故事，他的天才过去，他女儿的悲惨遭遇，他扭曲的复仇美学……
所有的一切，都被扒得底朝天，成为了市民们在寒风中，最惊悚的谈资。
舆论，前所未有地割裂开来。
有人唾骂他的残忍，尤其是利用老吴这个同样可怜的受害者。
但同样，也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称他为“义警”，认为他做了法律做不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