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的声音压抑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青阳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凝。
乱葬岗的晨风，吹动着小灵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眉宇间的阴霾。
“我进入马戏团不久的一个深夜，被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了，我住的地方很偏，靠近马戏团的围栏，我悄悄摸到窗边，借着月光往外看。”
苗小灵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回忆起了极度恐怖的景象。
“我看到...几个穿着马戏团杂工衣服的壮汉，正鬼鬼祟祟地抬着一个麻袋，往营地深处走。”
“那麻袋...隐约能看到，是一个人的轮廓。”
青阳心中一凛。
“我屏住呼吸，悄悄跟了上去，他们没有去后台或者演员住的地方，而是去了营地角落，一个平时没人去的破旧帐篷，帐篷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那道士，我从未在马戏团里见过，看着面生得很。”
苗小灵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听到其中一个壮汉低声说：‘道长，人带来了，是按您的吩咐，找的干净姑娘，’那道士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阴鸷得很，他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壮汉离开，等人都走了，帐篷里只剩下道士和那个被迷晕的女子，我躲在帐篷缝隙往里偷看，接下来的一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苗小灵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那道士...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瓷瓶，然后，他开始掐诀念咒，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是什么，突然，他咬破指尖，挤出一滴血，点在了那女子的眉心！”
青阳眼神一厉：“拘魂邪术！”
苗小灵用力点头，眼中恐惧更甚：“是的！我看到...一道虚幻的白影，带着那女子的轮廓，被硬生生从她头顶扯了出来！那白影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挣扎！然后，道士拿着那个黑色瓷瓶，口中咒语一变！那道白影，瞬间被吸进了瓷瓶里！之后道士飞快地用一张黄色的符箓封住了瓶口，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而那个原本还有微弱呼吸的女子，瞬间瘫软在地，眼神空洞，脸上再无半点生气...”
青阳握紧了拳头，牙齿紧咬。
这等邪术，歹毒至极！拘人魂魄，断其轮回！
难怪那些怪物眼中是无尽的痛苦与怨毒！
“那具躯壳呢？”青阳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苗小灵摇了摇头，“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不敢再看，悄悄溜了回去。但我猜，那躯壳，多半就是用来...制作那些人头蛇身的怪物的。”小灵声音哽咽。
“后来呢？你有没有打听到那个道士的来历？”青阳追问。
“我试过。”苗小灵苦笑一声，“但马戏团里的人，都跟嘴巴缝上了一样。我稍微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什么也问不出。有个平时跟我还算说得上话的小丑，偷偷拉住我，警告我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不看！在这个团里，好奇心会害死人的！他说不想我变成下一个展品，自那时我就不敢再问了。”小灵知道，那绝不是危言耸听。
“直到前几天，那个道士又来了，这次不是深夜，是傍晚，他来找马戏团几个管事的人吃饭，似乎是来分钱的，我假装去送酒水，偷偷听了几句。”
苗小灵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那道士喝了不少酒，满面红光，拍着桌子，很得意地说：
‘快了！快了！等虎哥吩咐的这最后一笔做完，咱们就能彻底收手了！’有人就问他，收手之后打算去哪享福，他压低声音说，等事成之后，他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青阳瞳孔骤缩！
“当天夜里，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那个道士不对劲，于是我就壮着胆子，偷偷跟了上去，他没有回马戏团的营地，而是拐进了村西头那片林子深处。”
苗小灵指向不远处的密林。
“那林子很偏僻，平时根本没人去，他在林子深处绕了一会儿，来到一间木屋前，那木屋很不起眼，像是猎人临时搭建的窝棚，他开门的时候...”苗小灵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我好像...好像看见...门后有一颗毛茸茸的、巨大的...虎头！黄黑相间的条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肯定没看错！”
青阳目光一凝，紧紧盯住苗小灵。
“虎头？”声音里带着某种预感的印证。
“毛茸茸的，巨大的虎头？”青阳疑惑的问道。
“没错！”苗小灵用力点头，“黄黑相间，獠牙隐现！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什么兽皮标本！”
青阳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道士...虎哥...”
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其中的联系已不言而喻。
苗小灵脸色煞白，声音艰涩：“我当时就想到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解释！那个所谓的‘虎哥’，恐怕......”
恐怕，根本就不是人！
“既然看到如此骇人之事，你为何没有立刻动手？”青阳追问道。
苗小灵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决绝：“那道士能拘人生魂，邪法高深莫测...”她顿了顿，“那木屋里，还藏着一头...很可能是妖物的巨虎！我这点微末道行，冲上去不过是送死。”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我只能等，潜伏在马戏团里，每天假装若无其事，一边寻找姐姐，一边也等着除掉他们的机会，直到有一天...有一天的表演，我看了姐姐...她已经被...”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这些日子，我只能每天陪着姐姐，只是...只是她变成那副人不人、蛇不蛇的模样，在台上供人取乐！我想报仇！我做梦都想将那些畜生碎尸万段！但我...目前还做不到...”
泪水终于滑落，她抬起头，抹去泪水，眼中重新燃起倔强的火焰。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