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热那亚商潮
书名:大明海权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9120字 发布时间:2025-10-21

第五章 热那亚商潮

 

地中海的晨光像一层融化的金箔,透过薄雾漫过海面,将热那亚港那座红白相间的灯塔染得愈发璀璨。灯塔顶端的铜铃随着海风轻晃,“叮铃”声远传数里,与“大明号”船帆绷紧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郑和凭栏而立,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钩——那是永乐皇帝亲赐的和田玉制品,钩首雕成龙形,温润的玉色在晨光中泛着柔光。他极目远眺,热那亚的海岸线愈发清晰:红色砖石砌成的钟楼直插云霄,钟楼上的铜钟隐约可见;港口内桅杆如林,数不清的商船挤在码头,帆布上印着威尼斯的狮鹫徽记、佛罗伦萨的百合纹、阿拉伯的新月标记,海风裹着海盐的咸涩,还混着香料的馥郁、皮革的厚重与葡萄酒的醇香,像一幅流动的异域风情画。

 

“大人,热那亚执政官乔瓦尼已率商团在码头等候。”沈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身着青色纻丝官袍,袍角沾着些许海雾凝结的水珠,双手递上一份折叠整齐的羊皮纸拜帖。拜帖边缘用金线绣着热那亚的城徽——一只展翅的雄鹰爪握橄榄枝,纸上的哥特式字体华丽却工整,每个字母都带着精致的弯钩。“译官陈安刚从码头回来,说乔瓦尼执政官是热那亚最大的船东,掌控着地中海一半的香料贸易航线,这次特意调了二十名银甲骑士,备了‘黄金仪仗’迎接我们——他还放话,要让全欧洲都知道,热那亚与大明的友谊,不输西班牙、法兰西。”

 

郑和颔首,目光扫过甲板,将一切尽收眼底:刚从马赛补充的橄榄油桶整齐堆放在左舷角落,桶身贴着“马赛市政厅监制”的红漆木签,桶口用软木塞封得严实;周工匠改良的火炮图纸被妥帖收在樟木箱里,箱角贴着“大明水师军械局”的朱红封条,封泥上的龙纹清晰可辨;李敢正带领十余名士兵检查登船绳索,他们身着银白铠甲,阳光照在甲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士兵们手中的绳索是用江南特产的苎麻编织而成,浸过桐油,耐磨防腐。

 

“热那亚以商立国,商人重利更重信。”郑和抬手理了理铠甲上的云纹,甲片碰撞发出轻微的“叮铛”声,“沈荣,你去后舱取十匹云锦、五件青花瓷作为样品,待会见了乔瓦尼,先让他见识大明物产的精良——用器物说话,比空言更有分量。”沈荣躬身领命,转身时不忘叮嘱侍从:“取那匹大红妆花缎,还有青花缠枝莲纹碗,要最精致的那几件,别让西洋人看轻了咱们。”

 

船刚稳稳靠岸,一阵清脆的铜铃声便由远及近,像是从街道深处漫过来。乔瓦尼执政官带着商团快步迎上来,他身着紫色天鹅绒长袍,衣料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花纹,腰间系着一条镶满红宝石的金腰带,腰带扣是一块硕大的祖母绿,在晨光中泛着幽光;头顶戴着一顶黑色礼帽,帽檐缀着一根雪白的鸵鸟羽毛,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乔瓦尼年约五十,面容红润,下巴上的花白胡须修剪得整齐,用蜂蜡固定成精致的卷曲状,眼角虽有皱纹,却透着精明与活力。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商人,每人都穿着丝绸马甲,马甲颜色各异——有宝蓝、酱紫、墨绿,手指上都戴着硕大的金戒指,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走路时金币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活像一群移动的宝库。

 

“尊敬的郑和大人!”乔瓦尼快步登上跳板,木板因他的脚步微微下沉,他张开双臂,本想行西洋的拥抱礼,见郑和保持着拱手礼的姿势,又迅速收回手,改为双手合十——虽动作生疏,却透着诚意,还用生硬的汉语问候,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我是热那亚执政官乔瓦尼,代表热那亚全体商人,欢迎大明舰队的到来!”他身后的译官是个留着卷发的年轻人,名叫卢卡,曾到过阿拉伯经商,会些汉语,连忙补充:“执政官大人说,热那亚的十二大商会都已备好礼物,市政厅的‘百商宴’也已布置妥当,宴会上有热那亚最有名的烤羊排、海鲜汤,还有珍藏三十年的葡萄酒,要为大人接风洗尘。”

 

郑和笑着拱手回礼,袖口的云纹刺绣随动作展开,露出里面的月白衬里:“执政官大人客气了,大明与热那亚远隔重洋,今日得以相会,实乃两国之幸。”说话间,他的目光被码头边一艘巨型商船吸引——那船身长达四十余丈,比“大明号”还要宽出两丈,船帆是用三层帆布拼接而成,边缘用皮革加固,船舷两侧装有十二门铸铁炮,炮口用帆布套罩着,甲板上还装有一组巨大的木质滑轮装置,四个工人正合力拉动绳索,用滑轮吊起一整箱印着阿拉伯徽记的香料,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重的“咚”声。“执政官大人,”郑和指向那艘商船,语气带着赞赏,“这艘船的载重量与航行稳定性,在西洋商船中,想必是数一数二的吧?”

 

乔瓦尼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得意,他快步走到商船边,抬手拍了拍船身,掌心传来沉闷的回响:“大人好眼力!这是‘海鹰号’,热那亚最先进的商船,载重量可达五千石,能同时装载香料、丝绸与葡萄酒,船底还铺了一层铜皮,能防海虫侵蚀。上个月它从亚历山大港运回三百箱乳香,全程只用了二十天,比普通商船快了整整十天!”他顿了顿,脸上的得意转为遗憾,伸手比划着船舵的位置:“只是……船身太大,转向不够灵活,上次在西西里岛附近遇到海盗,海盗船绕到船尾,‘海鹰号’转舵慢了半刻,差点被海盗的火炮击中船帆——最后还是靠船上的士兵拼死抵抗,才侥幸逃脱。”

 

郑和闻言,当即转身对王景弘道:“景弘,去取我国‘福船’的船型图纸,要带详细尺寸的那卷。”王景弘应声而去,片刻后便捧着一卷桑皮纸回来,纸卷用红绸带系着,展开后,上面用墨线清晰绘制着福船的吃水线、舵叶形状、桅杆布局,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连舵杆的粗细、披水板的长度都精确到分毫。“执政官大人请看,”郑和指着图纸上的“尾舵”部分,指尖划过墨线,“我朝福船采用‘平衡舵’,舵叶一半在船尾外侧,一半在船尾内侧,舵杆连接船内的绞盘,转向时只需一人转动绞盘便能操控,比西洋商船的舵灵活三成。若将‘海鹰号’的舵改成这种样式,转向速度定能大幅提升。”

 

周工匠也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炭笔,在图纸空白处补充:“另外,船身两侧可加装‘披水板’——就是这种宽一尺、长一丈的木板,用铁轴固定在船舷,遇到侧风时放下,能像鱼鳍一样稳定船身,避免倾斜。去年我们在印度洋遇到六级风浪,全靠披水板,船队才没出事故。”他边说边画,线条简洁明了,连乔瓦尼身边不懂造船的商人,都能看懂大致原理。

 

乔瓦尼俯身细看,手指顺着图纸上的线条反复摩挲,指腹蹭得纸边微微起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突然直起身,紧紧握住郑和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力道大得让郑和都微微皱眉:“大人若肯将此船型工艺传授给热那亚,我们愿意开放所有贸易港口——大明商人在热那亚经商,不仅免征关税,还能优先租用码头最好的仓库,仓库租金减半!另外,我个人还愿赠送两艘‘海鹰号’级别的商船,供大明舰队使用,船上的粮食、淡水都已备好,随时可以启航!”

 

郑和笑着应允,他轻轻拍了拍乔瓦尼的手背,语气诚恳:“执政官大人不必如此厚礼,技术的共享本就是邦交之道。热那亚的商船能直达欧洲内陆,若大明的丝绸、瓷器能通过热那亚的商路传播,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乔瓦尼闻言,当即让人取来地中海航线图,铺在码头的石板上——那是一张用羊皮纸绘制的巨图,上面用彩色墨水标注着港口、暗礁、洋流,红色虚线是香料航线,蓝色实线是丝绸航线,连哪个港口有淡水补给、哪个海域多风暴,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大人,这张图送给您,有了它,您的舰队在 Mediterranean 航行,定能畅通无阻!”

 

当晚的热那亚市政厅灯火璀璨,如同白昼。市政厅是一座哥特式建筑,尖顶高耸,窗户上装着彩色玻璃,灯光透过玻璃洒在大厅里,形成斑斓的光影。大厅内摆满了数十张圆桌,每张桌上都铺着金色天鹅绒桌布,桌布边缘垂着银色流苏,摆放着银质餐具与水晶酒杯,酒杯里的葡萄酒泛着红宝石般的光泽,倒映着天花板上的鎏金吊灯。“百商宴”名不虚传,来自欧洲各国的商人齐聚一堂,威尼斯的玻璃商穿着深蓝色长袍,佛罗伦萨的丝绸商戴着羽毛帽,阿拉伯的香料商裹着白色头巾,每个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大明官员,不时低声交谈,声音像一群嗡嗡的蜜蜂。

 

乔瓦尼率先举杯,水晶杯在他手中泛着光:“愿大明与热那亚的贸易,如同地中海的海水般源源不断,如同阿尔卑斯山的松柏般万古长青!”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胸前的天鹅绒。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商人们纷纷举杯附和,水晶杯碰撞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郑和起身回敬,银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沈荣捧着丝绸与瓷器的样品走上前,先展开一匹大红妆花缎——缎面上的缠枝莲纹用金线绣成,金线细如发丝,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花瓣边缘还绣着细小的珍珠,轻轻一碰,珍珠便微微晃动;随后又摆上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碗,碗口圆润,瓷质细腻如脂,青花颜色浓淡相宜,花纹栩栩如生,连莲瓣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各位商人朋友,”郑和的声音透过铜制号角传遍大厅,音色沉稳有力,“这是大明江南云锦,用十丈桑蚕丝才能织出一匹,染色用的是苏木、红花等天然染料,洗十次不褪色、不缩水,一件云锦长袍,能穿十年仍如新。此外,还有景德镇青花瓷,采用‘二元配方法’制坯,经一千三百度高温烧制而成,敲击时声音清脆如磬,无论是日常使用还是收藏,都是佳品。”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宝蓝色丝绸马甲的商人便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他留着卷曲的棕色头发,手指上戴着三枚金戒指,正是威尼斯玻璃商马可。“郑大人,我愿用五十箱水晶玻璃换五十匹云锦!”他声音洪亮,生怕别人抢了先机,“我的玻璃制品在欧洲贵族中很受欢迎,若能搭配大明丝绸一起售卖,定能卖个好价钱——去年我卖过一件阿拉伯丝绸配玻璃摆件,就赚了五百金币!”

 

佛罗伦萨丝绸商卢卡也不甘示弱,他年约四十,面容白净,留着山羊胡,起身时不小心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我要订两百匹月白软缎!”他高声道,手忙脚乱地扶起椅子,“佛罗伦萨的贵族女子最喜欢这种素雅的颜色,去年我从阿拉伯进口的月白丝绸,不到一个月就卖光了!我还想请大明工匠教我们织金技艺,若能学会,我愿意每年多订一百匹丝绸!”

 

阿拉伯香料商穆罕默德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他穿着白色长袍,腰间系着黑色腰带,起身时还不忘摸了摸放在桌角的香料袋:“我用三百斤乳香、五百斤胡椒换一百件青花瓷!”他指着桌上的青花碗,语气笃定,“阿拉伯的贵族最喜欢这种花纹精美的瓷器,去年我在开罗卖过一件类似的瓷器,就换了十匹骆驼!以后我每年都从大明进口瓷器,运到阿拉伯半岛、波斯去卖,咱们定能赚大钱!”

 

沈荣当场拿出纸笔,笔尖是用狼毫制成,纸张是江南特产的竹纸,他逐一记录下商人的订单,不时询问细节:“马可先生,您要的云锦是要妆花缎还是闪缎?卢卡先生,月白软缎的幅宽要三尺还是三尺五?穆罕默德先生,青花瓷要碗还是盘,有没有指定的花纹?”不到一个时辰,便签下了二十余份订单,总价值高达十万两白银。乔瓦尼站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笑得合不拢嘴,他拍了拍郑和的肩膀:“郑大人,我就说大明物产定能征服欧洲!明日我便带您去热那亚的商会总部,签订正式的贸易盟约,让大明与热那亚的贸易合法化、长期化,以后咱们就是最稳固的贸易伙伴!”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热那亚的街道上便已有了行人。郑和在乔瓦尼的陪同下前往商会总部,街道用青石板铺成,石板缝隙间长着细小的青草,被行人踩得有些发黄。街道两侧是哥特式建筑,尖顶高耸,墙面用红色砖石砌成,窗户上装着彩色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面上,形成红、蓝、紫交织的光斑,像一幅流动的彩画。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牵着骆驼的阿拉伯商人,骆驼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香料袋,骆驼铃“叮铃”作响;推着小车的面包师傅,车上放着刚出炉的麦饼,香气四溢;捧着书籍的学者,穿着黑色长袍,边走边翻看手中的羊皮卷,不时停下来与熟人交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忙碌而满足的笑容,透着这座商业城市特有的活力。

 

商会总部是一座圆形建筑,外墙用白色大理石砌成,在晨光中泛着圣洁的光泽,门口矗立着两座石狮子——竟是仿照大明石狮雕刻的,只是狮子的鬃毛更卷,神态多了几分西洋的灵动,狮子爪下握的不是绣球,而是热那亚的城徽。走进大厅,一股浓郁的香料味扑面而来,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谈判桌,桌面是用整块橡木制成,铺着绿色天鹅绒桌布,桌布上绣着十二大商会的徽记;周围摆放着二十余把雕花座椅,椅背上雕刻着精美的缠枝纹,坐上去柔软舒适。热那亚的十大商会会长早已在此等候,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贸易盟约的草案,草案用汉、意两种文字书写,字迹工整。

 

“郑大人,您先看看这份草案。”乔瓦尼拿起一份草案,递给郑和,他的手指因激动有些微微颤抖,“草案规定,大明与热那亚互设商栈,大明商栈设在热那亚港最繁华的圣乔治码头区,那里靠近集市,交通便利,商栈周围还会派士兵巡逻;热那亚商栈设在大明泉州港,泉州港是大明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货物转运方便。双方商人自由贸易,免征关税,仅收取百分之一的港口管理费,用于维护码头设施。大明向热那亚出口丝绸、瓷器、茶叶,热那亚向大明出口玻璃、香料、皮革,每年的贸易额不低于十五万两白银。双方共享航海技术,大明提供福船船型图纸、平衡舵与披水板的制作工艺,热那亚提供地中海航线图、海盗分布图,还有最新的航海仪器——比如黄铜星盘的制作方法。”

 

郑和仔细阅读草案,手指划过每一条款,不时与沈荣低声交谈。当看到“航海技术共享”一条时,他停下脚步,对沈荣道:“在这一条后,加上‘共同打击海盗,维护地中海与印度洋的贸易秩序’——海上不安宁,商人不敢行船,贸易便无从谈起。热那亚受海盗之苦,大明舰队也常与海盗周旋,联手剿匪,对双方都有利。”

 

乔瓦尼闻言,当即点头赞同,他拍了拍桌子:“大人考虑得太周到了!热那亚每年都有三四艘商船被海盗劫掠,损失的货物价值高达数万金币,若能与大明联手剿匪,定能让地中海的贸易之路重归太平!我这就让人修改草案,加上这一条!”

 

片刻后,修改后的草案重新摆在桌上,众人逐一传阅,确认无误后,开始签字。郑和接过毛笔,笔尖饱蘸墨汁,在汉文书本上写下“郑和”二字,字迹苍劲有力,带着武将特有的豪迈;乔瓦尼与十大商会会长则用羽毛笔,在意大利文书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意大利文的签名流畅飘逸,每个字母都带着独特的风格。随后,双方交换盟约文本,郑和与乔瓦尼双手交握,大厅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商人们纷纷举杯庆祝,酒杯碰撞的“叮当”声、欢呼声、祝福声交织在一起,久久没有平息。

 

在热那亚停留的十日里,双方的交流愈发深入,从贸易到技术,从文化到军事,全方位展开。周工匠带着三名大明造船工匠,住进了热那亚的造船厂,每天与西洋工匠一起改造“海鹰号”的船舵。他们先拆下旧舵,用墨线在船尾画出平衡舵的安装位置,再用精铁打造舵轴,将舵叶分成两半,一半固定在船尾外侧,一半嵌入船尾内侧,连接处用桐油浸泡过的麻绳缠紧,防止海水渗入。热那亚造船工匠头儿马可·卢西尼起初还有些怀疑,总觉得这种“拆分式”舵叶不够坚固,直到周工匠让他亲自转动绞盘——只见一人轻摇把手,数丈长的船舵便灵活转向,比原来需要四人合力推动的旧舵省力太多,马可·卢西尼当场红了脸,握着周工匠的手连连道歉:“周先生,是我见识浅短,没想到大明的造船技艺如此精妙!”

 

随后,他们又在“海鹰号”两侧加装披水板。周工匠教西洋工匠选取坚韧的榆木,将木板削成一尺宽、一丈长的矩形,边缘打磨光滑,再用铁轴将木板固定在船舷下方,板底装滑轮,遇到侧风时放下,能像鱼鳍般扎入水中稳定船身。试航那日,地中海恰好刮起四级东风,“海鹰号”在风浪中平稳前行,转向时灵活得如同小鱼,与旁边一艘摇晃不已的普通商船形成鲜明对比。乔瓦尼站在船头,看着船舷两侧的披水板在水中划出平稳的弧线,激动得当场宣布:“热那亚所有商船,三个月内全部按此标准改造,费用由商会总部承担!”

 

沈荣则忙着与热那亚商人敲定长期供货细节。在商会总部的偏厅里,他与威尼斯玻璃商马可、佛罗伦萨丝绸商卢卡、阿拉伯香料商穆罕默德等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摊着厚厚的贸易清单。马可坚持要在合同中注明“云锦需用金线绣缠枝莲纹,每匹不得少于五十个花头”,沈荣笑着应允,还额外承诺:“若你们能提前支付三成定金,我们可在丝绸中加入孔雀羽线,让缎面泛出七彩光泽,更受贵族喜爱。”马可眼睛一亮,当即拍板签字,生怕沈荣反悔。

 

卢卡则对织金技艺格外执着,每天都缠着负责丝绸工艺的大明工匠刘景明。刘景明索性在码头临时搭了个织机,现场演示织金技法:他将金线与桑蚕丝捻成合股线,通过织机的“通经断纬”手法,让金线在缎面上形成精致的花纹,还教卢卡如何分辨金线的纯度——用牙齿轻咬,纯度高的金线会留下清晰牙印,且不易变形。卢卡学得认真,手指被织机的梭子磨出了水泡也不在意,最后还亲手织出一小块金纹布,小心翼翼地收进锦盒,说要带回佛罗伦萨当“传家宝”。

 

穆罕默德则更关心运输时效,他担心青花瓷在海上颠簸易碎,沈荣便让他看大明工匠的包装方法:先用稻壳填满木箱,将瓷器逐个包裹,再用竹篾将木箱分层固定,最后在箱外刷三层桐油防水。为了让他放心,沈荣还当场摔了一个包装好的瓷碗——木箱落地,打开后瓷碗完好无损,穆罕默德当场拍着桌子喊:“沈先生,我再追加两百件青花瓷!以后我的香料船,就跟着大明舰队走,既安全又准时!”

 

李敢的军事交流也热闹非凡。在热那亚城外的练兵场上,他带来的三百名大明士兵身着银甲,手持火铳与弯刀,列成整齐的方阵。热那亚雇佣军将领卡洛·罗西带着五百名士兵围观,这些西洋士兵大多穿着皮甲,手持长剑与火绳枪,眼神里满是轻视——在他们看来,东方士兵身形不如西洋人高大,战斗力定然有限。

 

可当李敢下令展示“三段射”时,西洋士兵们瞬间变了脸色。只见第一排士兵半跪举铳,“砰”的一声枪响,铅弹精准命中百米外的木靶;不等硝烟散尽,第一排士兵迅速后退装弹,第二排士兵紧接着开火,随后第三排士兵跟上,枪声密集而持续,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卡洛·罗西瞪大了眼睛,让手下的火铳手也试射——西洋火铳手装弹时需先倒火药、再塞铅弹、最后点燃火绳,一套动作下来要近半分钟,根本无法形成持续火力。

 

“李将军,这种战术太神奇了!”卡洛·罗西快步上前,拉着李敢的胳膊不肯松手,“您能不能把‘三段射’的阵型图给我?我愿意用十把精制火铳交换!”李敢笑着点头,让士兵取来纸笔,当场画出阵型图,还详细标注:“第一排与第二排间距两步,装弹时需半跪,避免挡住后排视线;火铳需提前预装纸壳火药,节省装弹时间。”卡洛·罗西如获至宝,当即让人抬来十把火铳——枪身用精铁打造,枪管刻着螺旋纹,枪托镶嵌着象牙,是热那亚最精良的武器。李敢接过火铳,试了试手感,还让士兵当场拆解,研究西洋火铳的螺旋枪管工艺,打算带回大明改良自家火铳。

 

期间,郑和还在乔瓦尼的陪同下,参观了热那亚的玻璃工坊。工坊里摆满了各种玻璃器皿,有晶莹剔透的酒杯、色彩斑斓的花瓶、能映出清晰人影的镜子,工匠们用特制的吹管将熔化的玻璃液吹成各种形状,再用铁钳捏出花纹,动作娴熟得如同变魔术。玻璃工坊主安东尼奥·韦罗内塞特意为郑和演示了“水晶玻璃”的制作过程:他将石英砂、纯碱、铅块按比例混合,放入高温熔炉中熔化,待玻璃液变得如同蜂蜜般粘稠,再用吹管取出,反复塑形、冷却,最后用细砂打磨表面,制成的玻璃通透得能看清对面的人影。

 

“郑大人,这种玻璃比普通玻璃重三成,更耐磨,还能折射出彩虹光。”安东尼奥捧着一个水晶玻璃花瓶,眼中满是自豪,“欧洲贵族都以拥有水晶玻璃器皿为荣,一个酒杯就能卖五枚金币!”郑和接过花瓶,指尖划过光滑的瓶壁,突然问道:“若在玻璃中加入金属粉末,能否制成彩色玻璃?”安东尼奥愣了愣,随即摇头:“我们试过加铜粉,可玻璃会变成黑色,不好看。”郑和笑着说:“大明有‘釉彩’工艺,可用氧化钴制成蓝色,氧化铬制成绿色,若你们愿意,我们可派工匠来教你们调配彩料。”安东尼奥当即大喜,握着郑和的手承诺:“若能制成彩色水晶玻璃,我愿每年向大明出口一千件,只收半价!”

 

停留的最后一日,热那亚商会还为大明舰队举办了“物产交流会”。在码头的空地上,大明工匠摆出丝绸、瓷器、茶叶、活字印刷版,西洋商人则展示玻璃器皿、香料、皮革、黄铜星盘。百姓们围着展台,好奇地触摸着异域物产:一个金发小女孩捧着青花瓷碗,轻轻敲击,听着清脆的“叮当”声;一个老工匠拿着活字印刷版,反复摆弄着上面的汉字,嘴里念叨着“这东西印书肯定快”;还有人围着武夷岩茶的展台,闻着茶香不肯离去,沈荣索性煮了一大壶茶汤,免费分给众人品尝,喝到的人都赞不绝口,当场就有数十人预订茶叶。

 

离别那日,热那亚港万人空巷。数万名百姓自发来到码头,人群从码头延伸到市区,街道两旁挂满了大明的“日月旗”与热那亚的雄鹰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孩子们举着用彩纸折的小船,小船的船帆上画着郑和与乔瓦尼握手的图案,他们追着舰队奔跑,口中高喊着“大明友人再见”“欢迎再来热那亚”,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乔瓦尼带领十大商会会长站在码头最前排,手中捧着送给永乐皇帝的厚礼:一箱热那亚金币,每枚金币上都刻着雄鹰徽记,边缘印着“1431”的年份;一箱水晶玻璃器皿,有酒杯、花瓶、镜子,晶莹剔透,连最小的酒杯都能清晰映出人影;还有一幅用彩色丝线绣成的热那亚港全景图,绣工精细得能看清每一艘船的桅杆、每一座建筑的窗户,甚至能看到码头上忙碌的行人。

 

“郑大人,”乔瓦尼握着郑和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满是不舍,“这是热那亚全体商人的心意,还请您务必转交给永乐皇帝陛下。三个月后,我会亲自带着商队去大明,到泉州港与您相会,咱们还要签订更多贸易协议!”郑和接过礼物,郑重地抱在怀中:“执政官大人放心,我定会将您的心意转达。大明的港口永远为热那亚商人敞开,咱们的友谊,定会像地中海的灯塔一样,永远明亮。”

 

舰队缓缓驶离热那亚港,“大明号”的船帆在风中舒展,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郑和站在船楼之上,回头望去,热那亚的红色钟楼渐渐变小,码头边的人群仍在挥手,铜铃声与欢呼声远远传来,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王景弘走上前来,递过一杯温热的武夷岩茶,茶汤红艳,香气馥郁:“大人,下一站便是威尼斯,译官陈安说,那里的街道都是河流,出门全靠划船,连市政厅都建在水上,是个真正的‘水上之城’。”

 

郑和接过茶杯,浅尝一口,茶香在口中散开,驱散了海风的凉意。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贸易盟约,汉、意两种文字的字迹清晰醒目,朱红印章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他知道,热那亚的这段经历,不仅为大明打开了欧洲贸易的大门,更让东西方的技艺与文化有了真正的交融——从平衡舵到三段射,从云锦到水晶玻璃,每一项技术的共享,都是一次文明的对话。

 

海风渐强,“大明号”朝着威尼斯的方向驶去,船尾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如同在蓝色的地中海面上画下一条友谊的纽带。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铺了一层碎金,远处的海鸥振翅飞过,仿佛在为这场跨越山海的旅程,指引着新的方向。郑和望着远方的海平面,心中充满了期待——威尼斯的水上街巷、未知的西洋物产、即将结交的新友人,都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等待着大明舰队将东方的智慧与善意,继续播撒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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