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芮的状态每况愈下,她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偶有碎发垂下。
她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仍在疯狂运行,试图处理远超其运算能力的数据。
那些无法解释的异常,那些萦绕不去的诡异感觉,以及团队成员日益明显的精神萎靡。
她开始回避与洛言的直接接触,更多时间躲在监控室里,对着堆积如山的打印数据和波形图,试图从中找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符合逻辑的模式。
但数据如同嘲弄她一般,时而正常得刻板,时而异常得惊悚,毫无规律可言。
她甚至开始秘密查阅一些被主流科学界视为边缘的文献,关于集体潜意识、超心理现象和以及那些被斥为伪科学的古老传说。
这种行为本身,对她而言就是一种巨大的背叛,是理性向未知的屈膝。
每一次翻开那些泛黄的书页或访问那些隐秘的数据库,她都能感到一种亵渎般的战栗。
压力终于突破了某个临界点,那是一个深夜,监控室里只剩下她和一个强打精神的值班研究员。
屏幕上的洛言似乎陷入了沉睡,各项生理数据平稳得令人窒息。
杨芮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形的层面酝酿。突然,那个值班研究员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杨芮猛地抬头,看到显示洛言脑波活动的屏幕上,原本平稳的曲线正在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剧烈振荡。
频率之高和幅度之大,完全超出了人类大脑的生理极限,仪器甚至发出了过载的警报。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观察室内所有连接在洛言身上的传感器读数开始疯狂跳动,体温、心率和皮电反应……
一切指标都在瞬间飙升到危险值,又在下一秒跌落谷底,如同一个失控的仪表盘。
“不可能!这不符合任何……”研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检查设备。
杨芮却僵在原地,她的目光死死盯住观察室内的洛言。
他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势,但嘴角却清晰地和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一个平静的,带着一丝慵懒的,仿佛刚刚做了一个美梦的,却又无比冰冷的笑容。
那笑容,绝不属于一个精神病患者,那是一种超然的、洞悉一切,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就在杨芮与那笑容对视的瞬间,她脑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铮”的一声断了。
所有积累的异常数据,所有无法解释的环境效应,所有团队成员的精神异常,所有她强行压下的恐惧和怀疑。
在这一刻,被那个非人的笑容彻底引爆,她不是在与一种复杂的疾病打交道,她不是在研究一个罕见的病例。
她面对的……是某种……东西!某种披着人皮的、无法理解,以他们的痛苦和混乱为食的……存在!
“啊!”
一声凄厉声完全不似她平日冷静风格的尖叫,从杨芮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猛地向后踉跄,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阻止某个可怕真相的涌入。
“关闭!关闭所有设备……把他隔离,最高级别隔离!”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崩溃。
“他不是病人!他不是……我们都在它的盘子里!我们都是实验品!”
值班研究员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慌忙照做,同时呼叫了支援。
当其他医护人员赶到时,看到的是瘫软在地、精神彻底崩溃和反复喃喃着“盘子……实验品……”的杨芮博士,以及观察室内,已经恢复“正常”读数,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依旧“沉睡”着的洛言。
杨芮被迅速带离,她毕生信奉的理性,在洛言那无声,却又无比强大的混沌本质面前。
彻底瓦解,成为了献祭给这场黑暗游戏的最新鲜也最可口的祭品。
特别评估小组的工作戛然而止,他们的初步报告充满了矛盾和不确切的描述,最终被高层封存。
杨芮的崩溃被官方解释为“长期高压工作导致的急性应激障碍”,病院再次被一种更深,更加讳莫如深的恐惧所笼罩。
连最顶尖的科学都无法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这比任何单纯的暴力事件都更令人绝望,洛言安静地待在加强了隔离措施的病房里。
他“回味”着杨芮崩溃时那浓郁,混合了理性崩塌与纯粹恐惧的“滋味”。
那比小卉的绝望更复杂,比魏谦的偏执更深刻,甚至比“血夜”那场集体狂欢的暴力,更让他感到一种……层次丰富的满足。
科学家理性的献祭,无疑是迄今为止最上等的佳肴。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体内那越发活跃和饥渴的神性。
杨芮的失败,标志着人类试图理解他的努力,彻底破产。
“那么,接下来呢?”
还会有谁,敢于踏入这片被混沌笼罩的领域?是更高层的权力机构?是更神秘的调查组织?还是……别的什么?
他期待着,无论来者是谁,无论带着怎样的目的和手段。
最终都只会成为他无尽飨宴上,又一道风味独特的菜品。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加厚的墙壁,望向外界那依旧试图用各种框架来定义“正常”与“疯狂”的世界。
游戏,远未结束……而他的胃口,也永无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