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安安尖锐的哭声像一根针,刺破了顾辰屿大脑的空白。
他看着护士手中的采血管迅速被鲜红的血液充盈,看着林星晚心疼得眼圈发红,紧紧抱着女儿柔声细语地哄着:“好了好了,安安真勇敢!抽完了,不疼了哦,妈妈给安安吹吹……”
那温柔又带着无限怜惜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割在顾辰屿的心上。是她!是林星晚的声音!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沙哑和成熟,却依旧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执念!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叫“安安”的小女孩身上,再也无法移开半分。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巨大的轰鸣声充斥着他的耳膜。震惊、狂喜、难以置信、灭顶的悔恨……无数种激烈到极致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撕扯!
孩子!林星晚抱着一个孩子!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那张脸……那双眼睛……那眉宇间的神韵……
时间!年龄!完全对得上!就在他们分手后不久!
一个让他浑身战栗、灵魂都在尖叫的答案呼之欲出——那是他的孩子!是他顾辰屿和林星晚血脉相连的孩子!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瞬间淹没了他!他有孩子了!他和星晚有一个女儿!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比签下任何一笔巨额订单、赢得任何一场商业战役都要强烈千百倍!
然而,狂喜过后,是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悔恨和愧疚,如同深渊的寒潮,将他瞬间吞噬!四年前!他做了什么?!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用最冰冷、最伤人的话语将她推开!他让她一个人承受着怀孕的恐惧、生产的痛苦、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整整四年!他缺席了孩子所有的成长!他让她们母女流落在外,过着不知怎样的艰难生活!
他看着林星晚。她比记忆中瘦了很多,脸色带着一种长期操劳的苍白。身上那件外套洗得发白,款式老旧。抱着孩子的手臂纤细,却透着一股惊人的韧劲。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女儿身上,那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姿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痛!痛彻心扉!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她拿出纸巾,温柔地擦掉安安脸上的泪痕和鼻涕,又仔细地按好她胳膊上的棉签。动作熟练而自然,显然早已做过千百遍。那个曾经在画室里专注创作、眼神明亮的女孩,如今眉宇间染上了生活的风霜和属于母亲的坚毅,却也刻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顾辰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反复揉捏,痛得痉挛。他想冲上去,想狠狠抱住她们,想弥补这四年来所有的亏欠!他想告诉林星晚,他错了!大错特错!他想告诉安安,他是爸爸!
可是,脚步却像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他有什么资格?一个在她们最需要时缺席、甚至亲手将她们推开的混蛋,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们面前?林星晚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惊恐?厌恶?还是更深的恨意?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痛苦挣扎之际,林星晚已经安抚好安安,抱着她站起身,准备去等血常规结果。她转过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嘈杂的走廊……
时间,在那一秒定格。
林星晚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双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穿着昂贵挺括的西装,身姿挺拔如松,站在几步之外,如同一个从她最深的噩梦里走出来的幻影!
顾辰屿!
真的是他!
林星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抱着安安的手臂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四年前分手时那冰冷的斥责、被抛弃的绝望、独自孕育抚养的艰辛……所有被时光尘封的痛苦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恐惧!巨大的、几乎令她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他怎么在这里?!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安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