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楼道里死寂的空气,被顾承渊那句冰冷的质问冻结。苏晚抱着安安,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吞噬着她,几乎无法呼吸。怀里的安安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压迫,小脸埋在妈妈颈窝,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哇——”安安终于被这可怕的气氛彻底吓坏,放声大哭起来,尖锐的哭声划破了凝滞的夜。
孩子的哭声像一根针,刺破了顾承渊周身冰冷的屏障。他紧盯着安安布满泪痕、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小脸,那纯粹的恐惧和依赖,让他眼底翻涌的风暴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滞。他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紧抿着薄唇,眼神复杂地扫过苏晚惨白绝望的脸。
“林峰。”他沉声开口。
“顾总。”身后如同铁塔般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
“送她们上去。”顾承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苏晚紧紧攥着的行李箱上,“东西,也拿上去。”
“是。”林峰示意另一个保镖去接苏晚的箱子。
“不!不用!”苏晚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后退,紧紧护着安安和箱子,“我们自己能上去!你们走!马上走!”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尖利,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防备。
顾承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苏晚,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安安是我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疏离,“我给你时间冷静。但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也别试图再次消失。否则,”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警告,“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完,他没有再看苏晚母子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消失在楼道外的夜色中。两个保镖也无声地退开,隐入黑暗,但苏晚知道,他们并未走远。
楼道里只剩下苏晚压抑的喘息和安安撕心裂肺的哭声。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着哭累后抽噎着睡着的安安,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关上门,反锁,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板,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
这一夜,苏晚彻夜未眠。她守着熟睡的安安,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惊跳起来。顾承渊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就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已经牢牢罩住了她和安安,随时可能收拢。
第二天,苏晚向工作室再次请了“病假”。陈薇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让她好好休息。苏晚知道,自己在“拾光”的工作,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实的压力和顾承渊的威胁,让她必须立刻寻求帮助。
她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一个温和沉稳的男声传来:“喂?哪位?”
“周屿学长……是我,苏晚。”苏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疲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惊讶和关切:“苏晚?真的是你!你回国了?你……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学长……我遇到大麻烦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晚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包括五年前那个错误的夜晚,安安的身世,以及昨夜顾承渊的登门摊牌和威胁。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周屿,苏晚大学时期法律系的学长,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独立执业律师,专攻民商事和家事案件。他消化着这个爆炸性的信息,声音变得严肃而凝重:“苏晚,你先别慌。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哪里也别去。把顾承渊给你的那份DNA报告……拍照发给我。还有,安安的出生证明,你的身份证明,所有相关材料,都准备好。我马上订票,下午就到!”
周屿的果断和担当,像一根救命稻草,暂时稳住了苏晚濒临崩溃的心。下午,周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苏晚的出租屋。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气质温润,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而冷静。他仔细查看了苏晚提供的所有材料,特别是那份盖着权威机构印章的DNA报告,眉头紧紧锁起。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棘手。”周屿放下报告,看着憔悴不堪的苏晚和懵懂玩着积木的安安,语气沉重,“顾承渊的身份和能量……他如果铁了心要争抚养权,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周屿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坚定,“并非完全没有转圜余地。法律上,抚养权的归属首要考虑的是孩子的利益和意愿。安安从小由你抚养,与你感情深厚,这是我们的优势。顾承渊虽然有经济实力,但他从未参与过孩子的成长,性格……也未必适合抚养一个年幼的孩子。而且,他昨夜的行为,带有明显的恐吓和威胁性质,我们可以保留证据。”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晚急切地问。
“第一,绝对不能让他带走孩子,尤其是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那可能构成抢夺。第二,收集一切对你有利的证据:你作为母亲悉心抚养安安的记录、照片、医疗记录、幼儿园评价;顾承渊威胁你的录音(如果有)、他生活环境可能不适合孩子的证据(比如工作狂、负面新闻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周屿看着苏晚的眼睛,“主动出击,争取谈判。在他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前,尝试和他沟通,表明你愿意在合理范围内让他接触孩子,但必须保证你的监护权。姿态要放低,但底线要守住。如果他执意诉讼,高昂的诉讼费、漫长的周期、以及可能带来的舆论压力,对他这种身份的人也是一种顾虑。”
周屿的分析像一盏灯,在黑暗中给苏晚指明了方向,尽管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然而,苏晚和周屿还没来得及制定详细的谈判策略,顾承渊的“战书”已经以最冰冷、最正式的方式送达。
一份由本市顶尖律所“君合”发出的、措辞严谨而冰冷的律师函,直接寄到了苏晚的出租屋,同时抄送了周屿的律所地址。
函件核心内容:
1. 确认顾承渊先生为苏念安(安安)生物学父亲之事实。
2. 鉴于苏晚女士长期隐瞒孩子存在,剥夺了顾承渊先生作为父亲的知情权与抚养权,且当前居住环境、经济条件等均不利于苏念安的健康成长。
3. 顾承渊先生基于对孩子最佳利益的考虑,正式主张苏念安的**完整抚养权**。
4. 要求苏晚女士于三日内将苏念安送至指定地点(顾承渊私人住所),并签署相关抚养权移交文件。
5. 若逾期未履行,顾承渊先生将依法向法院提起诉讼,届时将一并追究苏晚女士隐瞒、转移孩子等法律责任及相应赔偿。
冰冷的铅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苏晚最后一丝幻想彻底斩断。他不仅要孩子,而且要**全部**!他甚至不屑于谈判!他要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法律手段,将她彻底驱逐出安安的生命!
苏晚握着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律师函,浑身冰凉,指尖都在颤抖。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欺人太甚!”周屿看完函件,温润的脸上也浮现出怒意,“他这是根本没打算给我们沟通的余地!想用雷霆手段直接碾压!”
“学长……我该怎么办?”苏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不能失去安安……绝对不能……”
周屿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苏晚,别怕!他以为发一份律师函就能吓倒我们?做梦!既然他要战,那我们就应战!他想打官司?好!我们就跟他打!打一场轰轰烈烈的抚养权争夺战!我会立刻向法院提交申请,要求**共同监护权**,并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他接近你和孩子!同时,我会联系熟悉的媒体朋友,将这件事‘有限度’地曝光出去!顾承渊再有权势,也要顾及社会舆论!星宸科技的股价,可经不起‘豪门夺子’、‘冷血父亲’这种负面新闻的冲击!”
周屿的眼中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光芒。他要将这场私人战争,引向顾承渊最不愿意看到的公众视野!这无疑是一步险棋,但也是苏晚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反击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