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将密信与虎符仔细叠好,指尖在冰凉的青铜虎符上停留片刻,感受着上面精细的纹路,这才将其收入宽大的袖中。萧景琰紧随其后步入宫门,他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目光始终落在她纤瘦却挺直的背影上。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晨光透过高窗斜斜洒落,在玉阶前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臣有本奏。”谢昭昭行至殿中,将虎符高举过头顶,青铜器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她清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字字清晰:“奸相赵无极虽已伏诛,然其党羽王崇明余孽仍在暗中勾结北戎,意图在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上行刺陛下与太子。”话音未落,殿内已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兵部尚书王崇当即出列反驳,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太子妃此言可有证据?禁军调度一向严谨,岂会轻易被人钻了空子!”
“自然有。”谢昭昭不慌不忙地取出密信,素手轻展,将信纸完全展开在众人面前,“这是从王崇明远亲宅中密室搜出的北戎密信,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们计划在禁军换防时突袭祭坛。而这虎符,”她将手中的青铜符举起,“更是王崇明私调禁军的铁证,上面还刻着昨日才该有的调令印记。”
朝堂上一片哗然。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吏部尚书颤声问道:“太子妃如何取得这些证物?”
“昨夜我与萧统领夜探城西宅院,亲耳听到北戎随从与王远亲密谋。”谢昭昭环视众臣,“若非及时察觉,此刻祭坛已血流成河。”
正当群臣窃窃私语时,礼部侍郎突然出列:“臣也有本奏。”他捧着一本账册跪呈,“这是北戎与赵党往来的账目记录,经手人正是赵无极之子赵明轩。”
谢昭昭微微颔首:“带人证。”
慕容轩押着一名青年步入大殿,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那青年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颤抖,正是赵无极独子赵明轩。他衣袍凌乱,发髻歪斜,显然是被匆忙擒获。几位原本保持中立的大臣见到他,脸色顿时变了,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人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的笏板。
“赵公子,”谢昭昭缓步走近他,裙裾曳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账册上记载你去岁三次前往北戎,每次携带白银十万两,作何解释?”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棱坠地。
赵明轩咬紧牙关不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死死盯着地面铺陈的金砖,仿佛要从那繁复的纹路中寻出一条生路。
“不说?”谢昭昭转向礼部侍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劳烦侍郎大人说说,这些银两用作何途?”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礼部侍郎躬身道:“回太子妃,据查这些银两用于收买边境守将,为北戎大军让开通道。”
一直沉默的太傅突然跪地:“老臣愚昧,竟被赵贼蒙蔽多年!请太子妃严惩叛国逆贼!”
随着太傅表态,十余位大臣接连跪倒,纷纷揭发赵党罪行。有人提供赵无极私养死士的据点,有人交出与北戎往来的书信。
谢昭昭等待众人陈述完毕,才缓缓开口:“既然证据确凿,本宫宣布:赵明轩押入天牢候审,所有涉案官员即刻停职查办。即日起,废除赵无极推行的盐铁专营令,各州府赋税减免三成。”
她取出早已拟好的新政章程:“边境屯田制改为军户分田,阵亡将士家属优先分得良田。各州设立监察司,由百姓推举监察使,可直接上奏朝廷。”
新政条款宣读完毕,多数大臣纷纷表示拥护。几位赵党余孽想要反对,见大势已去,只得低头认罪。
退朝后,萧景琰在廊下拦住谢昭昭:“刚收到边境急报,拓跋宏在归国途中失踪。”
谢昭昭停下脚步:“具体情形?”
“他的车队在边境遭遇袭击,现场留有北戎其他部落的图腾。随行护卫全部身亡,唯独拓跋宏下落不明。”
“北戎内部恐怕有变。”谢昭昭沉思片刻,“加派探子潜入北戎,我要知道各大部落的动向。”
崔婉儿从远处走来,脸上带着忧色:“昭昭,赵明轩在狱中绝食了。”
“由他去。”谢昭昭语气平静,“他若求死,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
慕容轩匆匆赶来:“太子妃,在赵府密室发现暗格,里面藏着一份名单。”
谢昭昭展开名单细看,眉头渐皱:“这些人现在何处?”
“名单上七人,三人今早已在朝堂上认罪,两人今晨称病未上朝,还有两人......”慕容轩顿了顿,“是禁军副统领和户部侍郎。”
萧景琰立即按剑:“我这就去拿人。”
“慢。”谢昭昭叫住他,“暂时监视即可。这些人不过是小鱼,我要借他们钓出背后的大鱼。”
她转向慕容轩:“新政推行需要人手,你从世家子弟中挑选一批能干之人,三日内拟出名册。”
“已经备好。”慕容轩取出一卷名册,“按太子妃要求,都是寒门出身或有政绩的年轻官员。”
谢昭昭满意地点头,对崔婉儿道:“婉儿,你负责监察司的筹建。先从京城开始,挑选正直敢言的百姓担任监察使。”
“我已经物色了几位人选。”崔婉儿取出一份文书,“其中一位是西市布商,曾因揭露市吏勒索商户被关押数月。另一位是城南医馆的女大夫,在瘟疫期间免费救治贫民,很得百姓爱戴。”
“很好。”谢昭昭将文书收好,“三日后在宫中接见他们。”
萧景琰提醒道:“边境局势未明,是否要推迟新政推行?”
“正因局势未明,才更要尽快推行新政。”谢昭昭目光坚定,“国内安定,方能应对边境危机。”
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太子妃,赵明轩请求见您。”
天牢内,赵明轩靠在墙角,面前的食物原封未动。见谢昭昭到来,他挣扎着坐直:“我可以交代所有事,但有个条件。”
“说。”
“保我母亲性命。”赵明轩声音沙哑,“她对此事一无所知,现在城外庵堂带发修行。”
谢昭昭示意狱卒打开牢门:“给你半个时辰写供词。若属实,你母亲可继续在庵堂安度余生。”
赵明轩提笔时突然抬头:“你们真以为铲除了赵党?朝中还有......”
话未说完,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正中赵明轩咽喉。萧景琰迅速追出,谢昭昭蹲下查看,赵明轩已气绝身亡。
“箭上淬毒。”谢昭昭起身,“**灭口。”
萧景琰返回摇头:“刺客服毒自尽了。”
谢昭昭看着赵明轩未写完的供词,最后一行墨迹未干:“朝中还有......这三个字后面,他原本想写什么?”
慕容轩检查箭矢后禀报:“是军弩,禁军制式。”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禁军副统领正是名单上尚未抓捕的两人之一。
“看来,这场肃清才刚刚开始。”谢昭昭走出天牢,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萧景琰默默跟上,手始终按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