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出口隐藏在城西一处废弃染坊的枯井中。谢昭昭攀着湿滑的井壁跃出水面,萧景琰紧随其后。两人刚落地,慕容轩派来的暗卫已踉跄着冲到面前。
“北戎使馆突发大火,”暗卫单膝跪地,肩头渗着血,“掌籍女官的尸身在废墟中找到,已经烧焦了。”
谢昭昭拧着衣摆的水,动作一顿:“确认是她?”
“身形与服饰都对得上,手中还紧攥着半块青铜碎片。”暗卫呈上碎片,“奇怪的是,赵无极的人恰好在现场‘截获’一封北戎密信,信上指认照心镜在太子妃手中。”
萧景琰接过碎片仔细端详。青铜片上刻着逆鳞蛇纹,与太庙祭坛上那个空镜架的纹路如出一辙。谢昭昭伸手抚过纹路,袖中的虎符突然发烫,眼前闪过女官临死前嘴角那抹诡异的笑。
“尸体是假的。”谢昭昭断言,“女官没死。”
慕容轩从染坊暗门走出,脸色凝重:“我刚从使馆回来。火势虽大,但只烧毁了女官住处,这太刻意了。”
“赵无极想坐实密信内容,逼我们交出照心镜。”萧景琰将碎片递给谢昭昭,“可女官为何要留下这块碎片?”
谢昭昭将碎片贴近虎符,两者接触的瞬间,青铜纹路泛起微光。她想起太庙祭坛上女官那张带笑的脸,忽然明白了。
“她在告诉我们,照心镜的镜架需要特殊材质。这碎片就是线索。”谢昭昭转向慕容轩,“查清楚这青铜的来历,比追查密信更重要。”
慕容轩点头:“我这就去查城内所有青铜工匠。”
崔婉儿从后院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卷账册:“昭昭,这是从女官住处抢救出来的物品清单。奇怪的是,她所有私人物品都在火中烧毁了,唯独这份清单被人提前取出。”
谢昭昭快速翻阅账册,目光停在最后一页。那里记录着三个月前从西域购入的一批青铜料,经手人竟是赵无极的门客。
“赵无极也在找照心镜,而且他知道镜架需要特殊青铜。”谢昭昭合上账册,“女官故意假死,是想摆脱赵无极的控制。”
萧景琰沉思片刻:“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假死,说明照心镜即将现世。”
染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侍卫疾步进来禀报:“相府派人送来请柬,请太子妃过府一叙。”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赵无极的动作比预想的还要快。
“回复相府,太子妃感染风寒,需要静养。”萧景琰代她回应。
侍卫退下后,谢昭昭摇头:“躲不过的。赵无极既然敢直接邀请,必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她取出那半块青铜碎片,在阳光下仔细观察。碎片边缘有整齐的断口,显然是从完整器物上掰下来的。
“女官给我们留了条路。”谢昭昭忽然道,“她若真想陷害我,大可以留下更直接的证据。这碎片既是线索,也是求助。”
慕容轩不解:“求助?”
“赵无极控制了她,或者威胁了她。她假死脱身,却需要我们帮她解决麻烦。”谢昭昭将碎片收好,“去找京城最好的青铜匠人,我要知道这碎片的来历。”
萧景琰安排暗卫分头行动。谢昭昭则更换了衣裳,准备应对赵无极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未时刚过,相府的马车直接停到了染坊外。赵无极的谋士亲自前来,声称有要事相商。
“太子妃若是不便前往相府,相爷可亲自来此拜访。”谋士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威胁。
谢昭昭端坐堂前,从容不迫:“相爷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谋士呈上一封密信:“北戎使馆失火前,有人见到太子妃的侍女在附近出现。如今又查到照心镜在太子妃手中,相爷希望太子妃能给个交代。”
“证据呢?”谢昭昭扫了眼密信,“单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就想诬陷当朝太子妃?”
谋士笑了笑,取出一个香囊:“这是在火场发现的,经辨认是太子妃宫中之物。”
谢昭昭认出那确实是东宫的香囊,但她从未赏赐给女官。显然,有人早就布好了局。
“既然相爷认定照心镜在我手中,不妨直说想要什么。”谢昭昭不动声色。
谋士向前一步,压低声音:“相爷只要镜子,至于太子妃与北戎的纠葛,相爷可以代为周旋。”
就在这时,慕容轩派的人回来了。暗卫在谢昭昭耳边低语几句,递上一张字条。
谢昭昭看完字条,忽然笑了:“回去告诉相爷,明日午时,我会亲自将照心镜送到相府。”
谋士满意离去。萧景琰立即上前:“你真要交出照心镜?”
“我交不出我没有的东西。”谢昭昭展开字条,“但女官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这青铜碎片来自城西的老王记铜铺,而王师傅三天前突然失踪了。”
崔婉儿若有所思:“女官是不是想告诉我们,王师傅知道照心镜的下落?”
“更可能的是,王师傅能帮我们找到真正的照心镜。”谢昭昭起身,“去铜铺。”
老王记铜铺位于西市最偏僻的角落,铺门紧锁,窗棂落满灰尘。萧景琰撬开后门,众人潜入店内。
铺内杂乱无章,熔炉已经冷却,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谢昭昭在墙角发现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本笔记。
笔记记载着王师傅最近接的一单生意:为某位贵客修复一面古镜。客户特别要求使用西域青铜,并详细描述了镜架的蛇纹图案。
“客户是个女子,声音很轻,但谈吐不凡。”笔记最后一页写道,“她预付了重金,要求在三日内完工。可我总觉得这事蹊跷,那古镜透着邪气。”
谢昭昭翻到笔记背面,发现一行小字:“若有不测,镜在慈恩寺。”
众人立即赶往慈恩寺。这座前朝古刹香火稀落,只有几个老僧在庭院洒扫。谢昭昭直接求见方丈,出示了太子妃令牌。
“王师傅可曾来过?”谢昭昭问。
老方丈沉吟片刻:“王施主三日前确实来过,寄存了一物在老衲处。”
他从禅房取出一只木匣。匣中正是那面刻满蛇纹的青铜镜架,只是中央缺了镜面。
“王师傅说,若他三日未归,就将此物交给来找他的人。”老方丈叹息,“看来他果然出事了。”
谢昭昭仔细检查镜架,发现底座有一处暗槽。她用那半块青铜碎片轻轻一叩,暗槽弹开,露出藏在里面的绢布。
绢布上画着一幅地图,标注着照心镜真正的藏匿处——北戎使馆的地下密室。
“女官给我们留下了完整线索。”谢昭昭收好绢布,“她假死不是为了陷害我们,而是为了引我们找到真正的照心镜。”
萧景琰皱眉:“但赵无极已经控制了使馆区域。”
“所以需要慕容公子帮忙。”谢昭昭转向慕容轩,“请你调动世家力量,制造些混乱引开赵无极的注意。”
慕容轩领命而去。谢昭昭与萧景琰则准备夜探使馆。
暮色降临时,慕容轩派人传来消息:赵无极突然调动亲兵,似乎在搜查什么重要人物。
“看来女官躲得很好。”萧景琰检查着随身武器,“赵无极还没找到她。”
谢昭昭抚过青铜镜架上的蛇纹,虎符在袖中微微发热。她想起太庙祭坛上那个空缺的位置,忽然明白了三圣物之间的关系。
“权杖主生,虎符主杀,照心镜主真相。”她轻声道,“三圣物齐聚,才能开启前朝祭坛。”
萧景琰系好夜行衣的束带:“你确定要冒险?赵无极在使馆布下了天罗地网。”
“女官冒死传递消息,我们不能辜负她的苦心。”谢昭昭将镜架收好,“况且,只有找到照心镜,才能破解赵无极的阴谋。”
子时将至,两人悄悄潜入北戎使馆。大火后的废墟中,果然有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密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墙上挂满了北戎图腾。
密室中央的玉台上,静静躺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光滑如初,映出谢昭昭惊讶的脸。
就在她伸手取镜的瞬间,密室门突然关闭。赵无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太子妃果然没让我失望。”
火把依次亮起,赵无极带着亲兵从暗门走出。他满意地看着谢昭昭手中的古镜:“多谢太子妃替我找到照心镜。”
谢昭昭握紧镜柄:“相爷费尽心机,就为了一面镜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镜子。”赵无极缓缓上前,“照心镜能照见人心,更能辨别真伪。有了它,我就能找出朝中所有反对我的人。”
萧景琰护在谢昭昭身前,剑已出鞘。
赵无极轻笑:“不必紧张。只要太子妃交出镜子和虎符,我可以保东宫平安。”
谢昭昭低头看着手中的古镜,镜中映出的赵无极面目狰狞。她忽然将镜子转向墙壁,镜面反射的火光恰好照在一个蛇形图腾上。
密室剧烈震动,墙壁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谢昭昭拉住萧景琰,迅速退入通道。
“追!”赵无极怒吼。
通道内曲折复杂,谢昭昭凭着虎符的指引一路向前。在通道尽头,他们意外地遇到了掌籍女官。
女官脸色苍白,肩头带伤,但眼神清明:“快跟我来。”
她带领两人穿过几个暗室,最终来到一处隐蔽的出口。外面就是使馆的后巷。
“赵无极抓了我的家人,逼我替他做事。”女官急促地解释,“我假死脱身,又引你们找到真镜,都是为了摆脱他的控制。”
谢昭昭将照心镜递给她:“这镜子本该属于北戎。”
女官却推开镜子:“不,它属于能善用它的人。赵无极已经与北戎大皇子勾结,想要颠覆朝纲。只有你们能阻止他。”
巷口传来追兵的声音。女官推了他们一把:“快走,我引开他们。”
谢昭昭与萧景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掌籍女官整理好衣冠,从容地走向追兵。
当赵无极的亲兵围住她时,她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次日清晨,谢昭昭在东宫接到消息:掌籍女官的尸身在护城河边被发现,这次是真的死了。
萧景琰推门而入:“赵无极今早称病不朝。”
谢昭昭摩挲着照心镜的青铜镜框,镜面映出她坚定的面容。
“该我们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