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仁，把衣服脱了”
封菱歌走后，苏幕拿出储物袋在里面翻，头也没抬说了一句。
来仁放下剑，从容地开始解衣服。等苏幕好不容易把灵植翻出来再抬眼，见到的就是满目疮痍的精壮身体。
他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随后摘下眼纱，扶桑本源流转，在来仁卸下所有防御灵力的情况下，仔细观察着他筋脉里的暗伤。
“你像给小黎子那样，直接用本源之力疏通不行吗？为何要用灵植？”北修在一旁一边看一边疑惑。
“他体质特殊。”苏幕捡起一颗放在手里催化，“你和阿黎之前找到的九渊涤魂藻，能清理血脉里沉积的杂质。他的灵力本身还能催动药性快速发作，会比我直接用本源之力疏通快的多。”
他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始终没停。九渊涤魂藻转眼被催生到长了十片叶子，这是有了百年药力的展现。随后他又用扶桑本源将其化为最纯净的药力，巴掌大的九渊涤魂藻最终化成了拇指大小的一小团湛蓝色的灵液。
来仁没错过一点细节，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催生灵植还能提升药力，这不是秘法吧？”
“当然不是！”北修笑嘻嘻抢过了那一小团灵液，转过身背对着苏幕，看着来仁往里面注入了一点精血。
光天化日之下暗度陈仓，来仁都想给他起立鼓掌。
“你的大少爷现在连个人都算不上，扶桑神树的身骨，万年太岁的皮肉，还有我那与天地同寿的扶桑本源。万一日后遇到点机缘，彻底将本源与身体融合，号令世间灵植为他所用，那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没等来仁对这个消息震惊，北修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猝不及防地就把那一小团灵液打入了他的灵海中。
那团湛蓝色的灵液融入来仁灵海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金色的眼瞳几乎被激荡的灵力冲散成碎光。
“唔——”
一声闷哼从齿缝间挤出，来仁猛地绷紧脊背，肌肉线条在苍白的皮肤下如钢筋般隆起。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石桌边缘，坚硬的青石竟被硬生生捏出五道指痕。
苏幕立刻察觉不对，起身就要上前：“怎么回事？”
北修横臂一拦，唇角噙着懒散的笑：“急什么？我不过放了一缕混沌之力进去，帮他融合瘀滞的灵力罢了。”
“混沌之力？”
苏幕眼神骤冷，“开什么玩笑，他能驾驭吗？”
话音未落，来仁体内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灵力波动。
以他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轰然荡开，院中花草尽数倒伏。他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那是九渊涤魂藻的药力在强行冲刷经脉。
更可怕的是，这些纹路中竟混杂着丝丝黑气。那是沉积多年的暗伤淤血，此刻被混沌之力裹挟着，正一寸寸撕裂重组。
来仁的额头暴起青筋，冷汗如雨般滚落，可他硬是咬紧牙关没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剧烈颤抖的肩胛暴露了极致的痛苦。
苏幕一把攥住北修的手腕：“他受不住，把混沌灵力收回来！”
北修任由他抓着，歪头笑道：“现在停手，他这身修为可就废了。”他指了指来仁心口逐渐亮起的金光，“放心，有东西在帮他呢。”
果然，苏家血契的金纹如活物般蔓延，与混沌之力形成微妙的平衡。苏幕的血脉与灵力，在这一刻成了来仁最大的保护伞。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竟开始主动引导灵力运转。每一次周天循环，他皮肤上的纹路就淡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愈发精纯的灵力辉光。
苏幕没见过血契，并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精血和灵力帮助了来仁，只是隐隐觉得这东西确实有用。
“他要晋级了。”
北修吹了声口哨，感受着来仁暴涨的灵力，“七级五转、六转....八转，九转！这小子有福气啊！”
来仁的意识此刻正漂浮在无尽的痛苦深渊中。
混沌之力像一柄钝刀，缓慢地刮过每一条经脉。那些陈年暗伤、强行突破留下的隐患、甚至是幼年修炼时走火入魔的旧疾，全被粗暴地翻开、碾碎、重组。
最煎熬的是灵海——那里沉积着太多杀戮带来的戾气。青冥台的暗杀、追查敌人时的以伤换命、无数个在血泊中惊醒的夜晚......所有阴暗的记忆被混沌之力搅动，如恶鬼般撕扯着他的神魂。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归垣”
那是一个漫天火海中温柔的女声，透露着无尽的破碎与担忧。
“你叫什么名字？”
场景一变，他又看见了浑身浴血的封寻。
“来仁...对不起。”
最后，是苏幕的声音。
来仁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通天塔的台阶上。脚下是蜿蜒的血迹，前方三百六十级台阶尽头，苏幕正背对着他，血肉模糊的身影摇摇欲坠。
“大少爷！”
他拼命向前奔跑，可台阶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一道翠绿的光突然刺破幻境。北修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睡迷糊了是吗？！醒醒！”
现实与幻象重叠，来仁浑身一震，终于抓住那一线清明。他毫不犹豫地催动全部灵力，朝着灵海中最浑浊的淤塞处狠狠撞去——
“轰！”
体内传来玻璃破碎般的清响。积蓄多年的灵力如决堤洪水，瞬间冲开所有桎梏。院中的灵气疯狂涌向来仁，在他头顶形成一道小型漩涡。
北修迅速结印，一道翠绿屏障将苏幕护在其中：“退后！这小子疯了想要破境！”
天空骤然阴沉，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
“八级雷劫？”苏幕脸色一变，眼瞳中本源流转，一眼看出了来仁灵丹里灵力的虚浮，“不行！他现在进阶不利于日后的修炼，就算成功了恐怕也就止步于此。”
北修却笑了：“那就给他憋回去。”
他指尖轻点，那些苏幕布置在花草间的符文逐一亮起，将小院的气息完全隔绝。
随后他将混沌灵力运于指间，冷笑一声，以指为剑，隔着皮肤刺入了来仁的灵海。在他的灵丹坍缩质变之前，配合着血契硬生生将它逆转。
来仁身上的膨胀的气息渐渐收敛，暴走的灵力渐渐沉寂。苏幕透过灵海能看见，他的灵丹越来与凝实，曾经的那股绿色的灵力已经完全融进了他的灵丹之中。
北修见他趋于平稳，这才收回手，顺路撤了掩盖气息的符咒。
天空中的雷劫翻滚着没找到挨劈的对象，仿若气急败坏般，干巴巴劈了几个雷后，带着一肚子窝囊气消散于空中。留下地面上不明所以的人们热切讨论。
“这是怎么了？”
一位老妪拿下来她顶在头顶的竹筐，嘴里骂骂咧咧，“干打雷不下雨，老天爷不开眼啊！”
她说完拿着竹筐就要走，被一旁的小贩喊住，“老太太你没给钱！”
老妪想装作没看见，耳聋眼不瞎地径直往前走，腿脚比年轻人都利索。小贩气喘吁吁地赶上，一把将竹筐攥住，“老太太，想白拿啊？”
老妪这才依依不舍放下了竹筐，装作听不清的样子，“放屁！你才是个粑粑！”
气的小商贩七窍生烟，一把夺过竹筐，恨恨瞪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计较，转身回了摊位。留下老妪一人洋洋得意，成为笑柄而不自知。
青云巷里，来仁还在入定状态，这时候也不能挪动他，苏幕只好用天地灵力构筑了一个一次性的无相琉璃阵萦绕在他周身。随后嘱咐北修，“我要去给墨霄老师交作业，他就拜托你了。”
北修皱眉，“你自己去能行？”
苏幕笑笑，“去个学院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他将眼纱系好，接着说，“没事的，初四会跟着我的。”
北修扫了一眼暗处的初四，这才放下心。
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又忽然想起什么，拉住了苏幕，“我听小黎子说学院有藏书阁，你去找找有没有关于‘帝江’的书。”
苏幕心头猛然一震，“你说，帝江？”
北修不明所以，“对，帝江，有问题？”
“为什么突然找这个？”苏幕又问。
北修摸摸下巴，“刚才给他镇压灵丹的时候，我发现混沌之力并不排斥他，所以我怀疑他有混沌兽的血脉。”他看着苏幕有些疑惑，“你没怀疑过？”
苏幕摇头，“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帝江这个称呼。”
“第一次是？”北修敏锐地感觉到了问题。
“通天塔下镇压的那家伙。”苏幕看着他说，“当时面对我和来仁的时候，看着来仁说他有帝江血脉。只是我从没听说过这个称呼，也不知道还有混沌兽的存在。”
北修点点头，“也是，你才多大，不知道也正常。”
他娓娓道来，“鸿蒙初开时，它是原始空间秩序的守护者，混沌残余的化身，游荡于天地缝隙之间。”北修比量了一个瓜子大小的距离，“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它就化作了新的秩序，从此没了踪迹。”
苏幕此时一点都不想走了，一下子坐回到石凳上，“我很好奇，你给我详细讲讲。”
北修挑眉“嗯？作业不交了？”
“我逃课。”苏幕一脸理所当然。
北修把他从石凳上拖起来，笑骂道“累了这么多天，为了这点事惹墨霄那个死鱼眼不值当。我又不是不告诉你，等你回来再说。”
苏幕被他强行推出了门，眼里依旧残留着对知识的渴望。
“好好念书！”
留下这么一句话，北修无情地关上了门。
**
千机院的小径依旧杂草丛生，苏幕踏着晨露缓步前行。初四隐在暗处，警惕地扫视四周。
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墨霄正伏在案前雕刻一块奇特的木料。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怎么才来？”
苏幕从怀中取出玉匣，轻轻放在案上：“学生愚钝，多花了些时间。”
墨霄这才抬眼，目光在苏幕眼纱上停留了一瞬：“这东西非得带着？”
苏幕一脸的油盐不进，“还请老师见谅。”
墨霄哼了一声，打开玉匣。当那张补全的上古符阵映入眼帘时，他手中的刻刀突然一顿。
符纸上的纹路并非简单修补，而是以当代符咒技法重构了远古的灵力回路。更惊人的是，符阵中央竟有一道细微的雷电印记——那是成功收集雷电之力的证明。
“有意思。”墨霄用刻刀挑起符纸，对着阳光细看，“不局限于阵法，选择从材料上下功夫，你悟性很高啊”
“你的启蒙老师是谁？”墨霄眯起眼，“可是符师工会的？说出来我看看是哪个运气好的，白捡你这么个好学生。”
“无名小卒而已，想必墨老师也没听过。”
苏幕的符咒启蒙是森尧，当然不能拿出来说。
墨霄突然笑了：“那可真是一个撞了大运的无名小卒。”
他没再纠结这个话题，他放下符纸，从案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竹简，“看看这个。”
竹简展开，是一幅残缺的星图，边缘标注着晦涩的古文。苏幕指尖轻触，立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雷电之力。
“这是......”
“天雷记”
墨霄淡淡道，“三千年前最后一位能驾驭天雷的符师所著。”他指向星图中央的缺口，“除了一些他对雷系符咒的看法，还记载了引雷入体的秘法，可惜被撕毁了。”
苏幕心头一跳，几个关键词瞬间徘徊在脑海中。
引雷入体....淬炼灵力....圣地雷池！？
墨霄观察着他的反应，忽然问：“你不是雷系，补全符阵时，可曾感应到雷电之力？”
“有细微的刺痛感。”苏幕谨慎回答。
“刺痛？”墨霄嗤笑，“寻常符师碰一下就会被劈成焦炭。”他凑近苏幕，明亮的眼珠里闪着精光，“小子，你很厉害啊？”
院中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檐下的风铃疯狂摆动。墨霄面露遗憾，猛地将竹简合上：“这丫头真是扫兴。”
苏幕不明所以，以为自己不该待着，起身就要离开，“那学生告辞。”
“你待着。”墨霄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无视了苏幕离开的请求。
蓝玉烟一袭蓝裙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墨霄导师，打扰了。”
墨霄懒洋洋地摊在椅子上：“蓝丫头，有事？”
“爷爷请您去观星台议事。”蓝玉烟的视线落在苏幕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怎么在您这里？”
墨霄疑惑，“你们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