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操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原本预定的十分钟，已经变成了二十分钟。
主席台上，空空如也。
主席台下，人头攒动，像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
“怎么回事？状元呢？”
“不会是耍我们吧？架子也太大了！”
记者们已经开始鼓噪，扛在肩上的摄像机，镜头焦躁地四处扫射。
几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名校招生办主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清华的王主任看了看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皱起了眉头：“张校长，你这个状元，很有个性啊。”
张建国脸上的汗，已经把他的衬衫领子浸透了。
“快了快了！江淮同学正在调整心态，马上就来！”
他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冲身后的教导主任使眼色。
教导主任心领神会，带着两个保安，连滚带爬地冲向教学楼天台。
一分钟后，他用跑死亲爹的速度冲了回来，脸上血色尽失。
“校……校长……不好了！”
“人……人没了！”
轰！
张建国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一把推开所有人，疯了一样冲向天台，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平台，和在风中摇曳的，一件被遗弃的校服外套。
“完了……”
张建国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骗局被戳穿的瞬间，整个操场，彻底失控。
被戏耍的记者们，愤怒地将话筒和镜头对准了瘫倒的校长。
清华和北大的招生办主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有意思，”北大的李主任推了推眼镜，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小子，我更想要了。”
出租车内。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紧急插播的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本市联考状元江淮，在预定采访前离奇失踪……”
播音员幸灾乐祸的调侃，像恼人的苍蝇。
江淮靠在后座，神色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湖。 +逃避？
不。
这不是逃避，更不是什么宣战。
这只是一场资格测试。
一场由那个神秘“系统”，强制开启的，以整个城市为棋盘的，新手试炼。
他别无选择。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来自王浩的99+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
【神！你在哪啊！】
【神！你再不出现校长就要疯了！】
【神！你是不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江淮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
“师傅，不去火车站了。”他忽然开口。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大叔，闻言乐了：“怎么，小伙子，跟家里吵架，不想走了？”
江淮压低了帽檐，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去前面那个工商银行。”
他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证去火车站，那等于自投罗网。
现在，他需要启动备用计划。
在银行门口下了车，江淮走进自助服务区，将自己卡里仅有的几千块钱，全部取了出来。
现金，才是硬通货。
做完这一切，他走进旁边一条无人的小巷，熟练地将手机卡掰成两半，扔进了肮脏的下水道。
至此，江淮这个身份，在线上世界，暂时消失了。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某个高档公寓里。
陆瑶坐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她的面前，平板电脑上正循环播放着一中操场的混乱景象。
她的父亲，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进清北的那个尖端实验室，我托了多少关系？现在全泡汤了！”
中年男人指着屏幕，语气里满是投资失败的恼火，“现在好了，所有的资源和关注度都会倾斜到这个叫江淮的小子身上！你拿什么跟他争！”
陆瑶对父亲的咆哮，充耳不闻。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看着那片混乱，她脑海里，却浮现出江淮在天台上，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忽然明白了。
她和父亲，和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在一个名为“高考”的赛道里，拼得头破血流。
他们在争夺那唯一的终点线。
而江淮……
他从一开始，就站在所有赛道的上空。
他不是选手。
他是那个俯瞰棋盘，并随手将棋盘推翻的人。
“高考”这个剧本，对他来说，已经演完了。
他只是在开启下一个。
陆瑶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甚至带着些许羡慕的苦笑。
“江淮……”
她轻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祝你，玩得开心。”
夜幕降临。
江淮换下了那身扎眼的清洁工制服，在路边摊买了一件最普通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
戴着鸭舌帽，背着一个破旧的单肩包，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进城务工的少年。
他没有去人满为患的火车站，而是走进了龙蛇混杂的城西长途汽车站。
售票大厅里，弥漫着汗臭、烟味和廉价方便面的味道。
他走到售票口，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发车时刻表，目光随机扫过。
“去云水镇，最近的一班。”
他将几张褶皱的钞票，从窗口递了进去。
云水镇，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位于邻省边界的小镇。
距离南江市不远不近，信息闭塞，完美符合他藏身的要求。
拿到车票的那一刻，系统面板，再次浮现。
【任务：消失的状元】
【当前进度：成功逃离南江市范围】
【倒计时：6天，10小时，21分钟】
江淮捏着那张薄薄的车票，走进了嘈杂的候车室。
他找了个最不显眼的角落坐下，将帽檐拉得更低。
周围，是拖家带口的农民工，是满脸疲惫的小镇青年，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妇女。
没有人，会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和那个搅动了整座城市风云的状元联系在一起。
他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名为“底层”的汹涌人潮。
第一阶段的任务，即将完成。
江淮的目光穿过污浊的空气，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他很清楚。
这根本不是什么猎杀游戏的“平安夜”。
这只是风暴来临前，最后、也是最短暂的宁静。
真正的游戏，从他踏出南江市的那一刻，才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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