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缠绵。
我遭逢巨创,心神受激,
本就孱弱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一病不起。
意识在清明与混沌间反复拉扯,
依稀记得被送进医院,几日后又折返山中。
卧在暖炕上,半梦半醒间,竟回到初上山的那日——
推开裴叔房门时,他那张带着瘢痕却显年轻的脸庞映入眼帘,对我和父亲道:“我便是裴万通,并无助理。”
“老朽已七十四岁了。”
我只觉荒谬。
他瞧着明明不过三十余岁!
正因如此,我从未将他视作高高在上的长辈,总爱与他嬉闹逗趣,故意惹他动气。
犹记他捏着语文课本,无奈发问:“高适的棺材板今晚怕是要压不住了?”
梦中的我嬉皮笑脸地接话:“裴叔,我会吹唢呐,正好奏一曲《大送别》!”
他当即横眉竖目:“我这就叫阿明来接你走!!”
往昔的画面一一浮现:我总蹦跳着闯进他的房门,高声嚷嚷:“裴叔!快帮我解惑!!”
他有时耐心答疑,有时烦躁摆手,偶尔会夸赞我几句,更多时候却蹙着眉说:“方栩栩,你不行。”
“我能行!!”
我瞪圆双眼反驳:“我会打五步拳!!”
裴万通便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武术界,可不收废物啊。”
梦境纷乱无章,尽是些零碎片段。
转瞬之间,我又站在院子门口,踏着长长的土路推开正房木门,“吱呀”一声轻响,阳光洒满屋内,静谧又温暖。
裴叔背对着我看书,依旧是那件熟悉的长袍,背影瘦削修长。我懵懂地唤道:“裴叔?”
“嗯?”
他缓缓转身,映入眼帘的是苍老的面颊与银白的发丝,笑容却依旧和蔼慈祥,“何事?”
霎时间,
我泪如雨下。
梦中的我再次向他下跪,哽咽道:“裴叔,我错了!是我对不起您!我竟以为您只出了七成功力,以为您故意放过袁穷!都是我的无知,害您变老了啊!!”
此刻我幡然醒悟,裴叔的“不老容颜”全凭道行维系。
他骤然衰老,定是道行大损。
那五记五雷掌落下,竟让他苍老了近二十载!
而袁穷呢?
他亲口说过,五雷掌已练至化境,可随心施展。
若等他养好了伤势,再对裴叔痛下杀手,裴叔还能抵挡得住吗?
纷乱的思绪翻涌不休,我痛恨自己的无能——连袁穷和周天丽都敌不过,却还大言不惭地要与他们决斗!
除了逞口舌之快,我根本毫无胜算!
“裴叔,对不起……裴叔……”
我喃喃低语,泪水汹涌而出,“是我把您拖下水的……对不起……”
若当初我未曾求裴叔收留,今日的一切悲剧便不会发生。
额头忽然传来一阵清凉,舒服得让我微微一怔。裴叔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孩子,你何须向我道歉?是我对不住你啊。”
我皱紧眉头,艰难地开口:“裴叔,您没有错!是我太自私,贪生怕死又不知天高地厚,才害了您……”
“傻孩子,你从未害过任何人。于你而言,本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本该无忧无虑、赤诚热烈地活着,是袁穷将你拖入这泥潭。莫怕,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动念已先知。”
裴叔的声音沉稳有力,同时一块湿毛巾轻轻擦拭着我的额头,“要怪就怪我眼拙,收了袁穷这个孽障,酿成无数祸患。孩子,起来吧,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务必好好活着。这血海深仇,终究要靠你去报。记住,袁穷杀不了你,也杀不了我,但心魔能摧毁一个人。若连这点挫折都无法面对,又谈何成就大事?”
我紧闭双眼,睫毛因激动而颤抖:“裴叔,我好怕……我怕您出事,我怕……”
“人终有一死。”
“世间所有相聚,皆是为了告别。这辈子,定要活在当下——人在时好好珍惜,人走时洒脱相送。我陪你走这一程,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好,而非让你沉溺悲伤。起来吧孩子,我还要收你为徒,传授你一身正法。记住,你将会是我此生最大的成就。”
我抿紧嘴唇,嘴里满是咸涩的味道,想睁开眼却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裴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栩栩,你都病了十多天了!马上要过元旦了,你怎么还不醒?”
“陆大哥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他现在在国外,他妹妹生病需要他做移植手术,没法回来探望你,就每天打电话询问情况。我爷不让我提袁穷的事,怕陆大哥插手又被连累,我只能说你撞邪身体变差。他追问是什么邪,哎呀,我编得都快词穷了,现在一接他电话就紧张,总觉得是我害你高烧不醒似的……”
我想告诉他,我有点想念陆琛了,可身体却像被钉在炕上的活死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陆大哥上飞机前好像给你写了回信,昨天邮寄到了。”
裴良仿佛在自言自语:“要不要我拆开给你念念?你想听吧?那我可念了啊,这不算偷看,我纯粹是想给你解解闷,不然你躺着多无聊。”
我:“……”
住手!!
未经允许不许拆别人的信!
我醒了自己会看!!
裴良完全没接收到我的内心呐喊,我听见他撕开信封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喔!陆大哥这信纸搞什么?居然是粉色的,还带着股腻乎乎的香味!我的天,他居然往信纸上洒香水了!方栩栩,你闻闻……”
他挥着信纸凑到我鼻尖:“闻到了吧?这也太香了!陆大哥什么爱好啊,也太女生气了吧!!”
我闭着眼在心里狂喊:裴良!你懂个屁!
这是我特意让他买的带香味的信纸!就是要这个味儿!
姑奶奶我就喜欢!!
“咳咳,我开始念了啊:方栩栩,你好,祝你心想事成,期待你的回信……啊?这就没了?”
裴良的语气满是困惑,似乎在拿着信纸反复查看:“就这一句话?方栩栩,陆大哥这次比上封信强点,多了句‘心想事成’。啧啧,就这两句话也值得花邮票钱!不过他这落款是谁啊?‘神树先生’?神明的神,大树的树,是他的笔名吗?”
裴叔?
我急得想睁开眼。
难道是那天我喊裴叔,被陆琛误解了?
“哦,原来陆大哥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神树先生’!”
裴良哈哈大笑:“他也太逗了吧,这名字也太土了!不过跟你那非主流的‘寒境冰’倒是挺配的,哈哈哈!”
神树……神树……
我的思绪随着裴良的笑声再次飘远,
昏昏沉沉中,又坠入了梦境。
这一次,我回到了那棵焦黑的大树下。
我惊愕地打量着它,
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不敢相信什么?
它为何会被雷劈?
梦中的我揣摩不透自己的心境,
直到颤抖的手指触碰到树干,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成仙又如何?终究逃不过求而不得之苦。我仰望千年,痛彻心扉,如今甘受雷劫了断尘缘。只愿来生为人,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心口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难以言喻的酸楚席卷全身。
我扶着树干,胸腔仿佛被生生撕裂,疼得放声呐喊:“啊!!!!”
“!!”
天光骤亮。
我猛地睁开双眼,
撑着胳膊从炕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抚摸着胸口,那股痛感依旧清晰无比,仿佛心脏被生生捏碎,比承受五雷掌时还要剧烈!
太恐怖了!
这噩梦,
简直噩到了极点!
打死我也不要再梦到那棵树了!
我心有余悸,不愿再深究那噩梦!
管它是什么来头,权当是近期遭遇太多变故,心神受创所致!
缓过神来,我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许姨每日都会撕下一页,纸面上的黑体字格外扎眼:2006年1月1日,农历腊月初二,周日,元旦节。
元旦?
我竟一觉睡到了元旦!
难怪裴良在我耳边念叨,说我昏睡了十多天!
这算是闭着眼跨了个年?
“方栩栩?”
裴良裹挟着一身寒气急匆匆跑进来,瞧见我坐在炕上,当即喜笑颜开:
“你醒啦!醒得太是时候了!许奶!快来!方栩栩醒了!!”
我懵懂地望着他。
什么叫“太是时候了”?
按常理,我刚醒过来,总得先叙叙旧吧?
你问问我身体舒不舒服,我问问你是不是真拆了我的信,
再聊聊这半个月来各自的经历与感悟,
这才是正常流程啊!
“丫头醒了!!”
许姨满脸喜色地闯进来,看到我激动不已:“还真醒了!运气真好!栩栩,快跟我来!”
这一老一少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径直拉着我往外走。
许姨麻利地拿起我的羽绒服,披在我的睡衣外面,拽着我下了炕:“走走走,丫头,快去门口看看谁来了!!”
“谁啊?”
我的嗓子还有些沙哑,被许姨拽着趿拉着棉拖鞋往外走。路过衣柜镜子时,瞥见镜中自己长发凌乱、面色苍白的模样——这副样子,能去见谁?
许姨却不答话,依旧急冲冲地连扶带拽将我领到屋门外。
我的腿还有些发软,脚步踉跄。出了屋门,许姨朝院门口一指:“栩栩你看!那都是谁!!”
阳光有些刺眼,我抬手遮了遮,疑惑地望过去,周身骤然一震,
嘴巴半张着,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裴叔家宽阔的院门口,此刻站着一排人。
确切地说,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
爸爸腋下拄着拐杖,妈妈坐在轮椅上,大姐在她身后推着;奶奶微微佝偻着身子,被三姑搀扶着。
老老少少,高矮不一,
远远地,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清寒的空气中,无端弥漫开一股咸涩的气息。
我披着宽大的羽绒服,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飞扬,几缕发丝甚至缠到了嘴角。
视线在空中交汇,我像个虚弱的病人被搀扶着,与至亲进行一场迟来的会面……
即便这是团聚,
心头也翻涌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对视了许久,我终于挤出一丝声音,目光在爸爸脸上停顿片刻,又定格在他手中的拐杖上:“爸……”
爸爸眼眶微红,似乎想笑,嘴角勉强扯了扯,却猛地侧过脸,避开了我的视线。
妈妈按捺不住激动,嘴唇微微歪斜,发出含混的“啊啊”声,话音刚落,口水便流了出来。她坐在轮椅上,左手僵硬地蜷缩在怀中,不停地颤抖着。大姐一看到我就哭了起来,见状连忙弯腰拿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妈妈嘴角的口水。
我的泪水瞬间决堤。
妈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姑默默垂泪,奶奶抿了抿干瘪的嘴唇,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心疼、无奈,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与责备……种种情绪交织在空气中,弥漫出无尽的凄苦。
“奶奶……”
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奶奶怎么会来?
她不是一直以为我在国外吗?
“栩栩,这是好事,哭什么呀!”
许姨推了推我的后背,“去吧,你家里人都来看你了!是来陪你拜师的!!”
我朝前奔了几步,跑到院中,目光在门口的亲人中来回穿梭,却始终没看到二哥的身影。
那个戴着金项链、走到哪都爱夹着手包装腔作势的男人,他怎么……
心头猛地一沉。
是啊!
二哥他来不了啊!
泪眼婆娑中,我双腿一屈,“嗵”的一声跪倒在地,膝头几乎要在泥地上砸出个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
这是一个混乱又温暖的上午。
我从未想过,睁开眼会迎来朝思暮想的家人。
爸爸说,他接到了裴叔的电话,得知裴叔要正式收我为徒——这是大事,作为家长,他必须亲自到场。
妈妈自然要跟着爸爸一起来;大姐既要照顾妈妈,也惦记着我,便一同来了。
至于奶奶,家里人本想瞒着她我的情况,可这老太太心思缜密,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说奶奶不识字,却趁人不备偷走了三姑的手机,拿了几块糖哄村里的小孩,让他们给她念了短信内容。回来后又旁敲侧击套了三姑的话,总算把我的事情捋清楚了!
“栩栩,奶还没老糊涂!”
奶奶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人老了是不中用,就像藤上熟透的瓜,谁都怕一碰就碎。可你们这个瞒我,那个骗我,当我耳背眼瞎吗?我这把年纪,啥风浪没见过?三年自然灾害啃树皮都活过来了,只要还有口气,就总能闯出活路!栩栩啊,以后遇事可不许再瞒着奶了!”
我含着泪点头,咸涩的泪水滑进嘴里,默默咽了下去。
“栩栩,这老太太真是瞒不住……”
三姑拉我到一旁低声说道,“就是你那天打电话说自己有慧根的那次。其实我没出门,后来发现手机丢了,到处找都找不到。结果你奶拿着我的手机回来了,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坏事了。她不让我告诉你,非要跟着一起来。其实这样也好,总瞒着也不是办法。”
我听着连连点头。
三姑说话时咬字有些费力,
但我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奶奶是在我测出慧根那天发现的端倪。
难怪当时三姑过了很久才回我信息,还骗我说要做饭。我就觉得不对劲,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
这样也好。
看着奶奶坐在炕边,和许姨寒暄聊天,不停地感谢许姨照顾我,我的心里暖意融融!
仿佛回到了从前,我在队里集训时,奶奶特意来寝室看我,拉着教练反复道谢的场景。
屋里热闹非凡,这是我住进来后第一次觉得拥挤。妈妈想跟我说话,却越急越说不清楚,只能发出细碎的音节,像个孩子似的流着口水、掉着眼泪。
我看着她哭,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
在电话里只知道妈妈说话不太利索,如今亲眼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的难受难以言表。
大姐本就心软,此刻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她一边给妈妈擦眼泪,一边吸着鼻子看着我:“栩栩,你瘦太多了,肯定受了不少苦。”
“没有,我没吃苦。”
我流着泪勉强牵起嘴角,“你们看,我现在好好的,还通过了裴叔的考验,能正式拜师了!以后我当了先生,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大姐点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知道,她心里的苦,丝毫不比我少。
丈夫出轨,弟弟还因此进了监狱。
大姐满心内疚自责,除了卖掉房子救弟弟,什么也做不了。
这次家人几乎全员出动,唯独二哥来不了。
朱晓玲虽然还没和二哥离婚,肯定不会来看我,爸爸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住处,
生怕朱晓燕哪天脑子一热跑过来捣乱。
二嫂和我们家,如今只剩法律上的名分,其余早已毫无关联。
此时此刻,我就像个与家人久别重逢的孩子,
和每个亲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温情。
哭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许姨实在受不了,用她那练就多年的大嗓门镇压:“多大的好事啊!哭什么哭!栩栩这孩子吉星高照,跟着裴先生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爸爸连连点头:“许妹子说得对,是好事!栩栩多亏了你们照顾!”
裴良今天倒是异常老实,似乎被这热闹的认亲场面镇住了。
他闷在屋子一角,只有我奶奶主动搭话时才回应两句,腼腆得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裴叔一进门,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最震惊的当属爸爸,他见过裴叔年轻时的模样,如今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瘦老头走进来,还纳闷这是谁。直到老人开口:“方兄,不认识了?”
爸爸瞬间傻眼:“您是……裴大师?”
裴叔笑了笑,脸上的刀疤与皱纹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憔悴。再加上他身形瘦削,穿着长袍更显孱弱,
但他的双眼依旧深邃明亮,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当然是我。方兄,人都会老的,不必大惊小怪。”
“人是会老……”
爸爸依旧难以置信,“裴大师,您这衰老的速度也太离谱了!时而慢时而快,跟我们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啊!”
“爸,都怪我。”
我低着头拽了拽爸爸的袖子,“裴叔是为了和邪师斗法,才折损了道行,加速衰老的。”
“啊?”
爸爸恍然大悟,拄着拐杖连忙上前就要给裴叔下跪:“裴大师!您为了栩栩付出太多了!我在电话里听您声音中气十足,还暗自怪罪您不该放走那个邪师,连栩栩的命格都没拿回来。我这……哎呦!裴大师,您的大恩大德,我方大勇无以为报啊!!”
“方兄快请起。”
裴叔连忙扶住爸爸,“说起来惭愧,我答应你会拿回栩栩的命格,却没能做到。但你放心,只要我裴万通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为这孩子劈开一条生路。”
“哎!!”
爸爸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到奶奶迎上前,连忙介绍道,“裴大师,这是我母亲。本来我们想瞒着她栩栩的事,谁知道这老太太自己查了出来,非要上山来看您,当面感谢您照顾栩栩。”
裴叔朝奶奶颔首致意:“老姐姐您好,我是裴万通。”
“裴大师!”
奶奶紧紧握住他的手,语气恳切,“我没读过书,不会说什么场面话。但您对我家栩栩的恩情,堪比再生父母,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这次我过来,也是表个心意——既然栩栩想拜您为师,您也愿意收她,我绝无二话!至于那个邪师,我就说一句话:他这是粪坑打地铺,离死不远了!对付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东西,就该有人好好收拾他!”
裴叔笑着点头:“老姐姐放心!”
家里人依次上前与裴叔打招呼。妈妈含着泪握了握他的手,大姐也抽着鼻子说了一通感谢的话。
轮到三姑时,她没有多言,只是微微朝裴叔点了点头,手中捻着佛珠,无声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裴叔与众人见过面后,目光最终落在我脸上:“准备好了吗?”
我又哭又笑,脑子还有些混乱:“准备好什么?”
“拜师。”
我愣了两秒,顶着红肿的眼睛连忙点头:“嗯!准备好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好。”
裴叔挺直脊背,声音洪亮有力,“今晚,我裴万通将迎来最后一位弟子入我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