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将权杖妥善藏入暗格，指尖残留的灼热感让她心神不宁。那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烙铁，细微的刺痛沿着指节蔓延，仿佛在提醒着这件圣物蕴含的危险力量。那张从镜中浮现的陌生面孔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那道横贯左眉的伤疤，还有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般刻在她的记忆里。
“备车，我要去藏经阁查阅边疆史料。”她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侍女低声应下，提着裙摆快步退下，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渐行渐远。
萧景琰从屏风后转出，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微风：“现在外出太危险。”他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赵无极的眼线已经遍布皇城，此刻离开东宫无异于自投罗网。”
“正因为赵无极的眼线已经盯上东宫，不如主动出击。”谢昭昭展开舆图，指尖划过绘制精细的宫城布局，“藏经阁收录前朝典籍，或许能找到三圣物的线索。”她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轻轻敲击，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急切与决绝。
萧景琰沉默片刻，目光在她坚定的面容上停留良久，终于沉声道：“我暗中随行。”他解下腰间的佩剑，剑鞘上暗刻的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皇室藏经阁位于宫城西南角，重檐歇山顶的建筑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谢昭昭递过太子妃令牌，守卫仔细核验后躬身放行。
“殿下要查哪些典籍？”掌籍女官迎上前来。
“近十年的边疆志与异族风俗录。”谢昭昭刻意提高声调，“太子要撰写边务策论，需要参考这些资料。”
女官引她至二层书库。樟木书架高耸及顶，卷帙浩繁。她假装翻阅边境舆图，余光扫过书架间隙。两个小太监始终在不远处整理书卷。
戌时更鼓响起，女官前来提醒闭阁时间。谢昭昭揉着额角：“还有几卷没看完，明日再来。”
马车驶离宫门时，她注意到相府的马车停在转角处。萧景琰从车帘缝隙低声道：“赵无极的人盯着藏经阁。”
“正好。”谢昭昭取出袖中暗格钥匙，“子时从密道进去。”
月色浸透窗纸时，谢昭昭换上夜行衣。权杖在暗格中发出微弱震动，她将虎符贴身收好。萧景琰已在密道入口等候。
“守卫换防时间只有半刻钟。”
藏经阁在月光下投出斜长阴影。两人沿排水管攀上二层西窗，铜锁应声而开。书库内弥漫着陈旧墨香，谢昭昭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紫檀书架。
《大晋山河志》的书脊已经褪色。她小心抽出卷轴，羊皮封面下露出细微夹层。用金簪挑开绢布夹页，泛黄手札悄然滑落。
“永昌三年，北戎献照心镜于晋室。”字迹斑驳的前朝祭司手札记载，“此镜可照魂灵本真，镜框刻逆鳞蛇纹，乃三圣物之眼。”
谢昭昭指尖发颤。手札描述的蛇纹与幻象中青铜古镜完全吻合。她继续往下读：“镜藏于太庙暗室，唯持虎符者可见...”
楼下突然传来铁甲碰撞声。萧景琰闪至窗边：“巡逻队提前了。”
谢昭昭迅速将手札塞入怀中，原样放回书卷。脚步声沿着木梯逼近，火把光亮透过地板缝隙。
“顶柜。”萧景琰托举她躲进书架顶端的储物柜。柜门合拢的瞬间，藏书室木门被推开。
守卫队长举着火把巡视，金属护手划过书架。“今日可有异常？”
“太子妃白日来查过边疆志。”年轻守卫答道，“按例酉时闭阁，并无特别。”
火把光亮在柜门缝隙间晃动。谢昭昭屏住呼吸，怀中的虎符突然发烫。队长停在《大晋山河志》前，伸手掸了掸书脊灰尘。
“这卷该修裱了。”队长抽出一半又推回去，“明日记得送裱糊房。”
储物柜木屑簌簌落下。谢昭昭握紧袖中匕首，听见萧景琰的剑鞘轻轻磕到梁柱。队长抬头望向顶柜，火把突然噼啪炸响。
“换支火把。”队长转身，“去查水龙局。”
脚步声渐远。谢昭昭轻轻推开柜门，萧景琰已落在身边。他指向窗外：“有马车往太庙方向去了。”
月光照亮街道，相府徽记的马车正驶过十字路口。谢昭昭展开手札最后页，太庙平面图标注着暗室位置。
“赵无极也找到线索了。”
两人沿原路返回藏经阁后院。权杖在怀中剧烈震动，虎符随之发烫。谢昭昭按住暗格，前朝祭坛的幻象再次涌现。三件圣物在祭坛发出强光，持镜的祭司转过身来——正是白日见过的掌籍女官。
“立刻去太庙。”谢昭昭攥紧手札，“赵无极的眼线就在藏经阁。”
萧景琰吹响暗哨，三短一长的夜枭声在宫墙间回荡。几个黑影从檐角跃下，为首者递来两套禁军服饰。
“太庙今夜由相府亲兵值守。”暗卫低声道，“换防时间在丑时三刻。”
谢昭昭系紧禁军腰牌，虎符的灼热感穿透衣料。照心镜的蛇纹在记忆中浮现，与权杖金纹渐渐重合。
“分两路进去。”她将手札残页分给萧景琰，“你找暗室入口，我拖住守卫。”
马车驶过御街，太庙飞檐在月光下如同展翼巨鸟。石阶前站着八名持戟卫士，领队查验腰牌时多看了谢昭昭一眼。
“张统领不在？”萧景琰故意提高声调，“说好交接北戎贡品清单的。”
领队犹豫片刻：“统领在偏殿验货。”
趁守卫分神间隙，谢昭昭闪入东配殿。按照手札图示，暗室入口就在神龛下方。她转动烛台机关，地面石板悄然滑开。
石阶通向地下祭坛，墙壁刻满蛇形浮雕。祭坛中央的玉座上空空如也，只留下圆形印记。旁边散落着新鲜脚印，还有半截断裂的玉簪。
谢昭昭拾起玉簪，认出是掌籍女官白日佩戴的款式。脚印通往另一条密道，空气中残留着檀香气息。
萧景琰从入口追来：“赵无极的人刚走。”
“镜子在掌籍女官手里。”谢昭昭将玉簪递给他，“她可能是北戎祭司。”
祭坛墙壁突然浮现荧光纹路。三处凹陷分别对应权杖、虎符与圆镜形状。当谢昭昭靠近时，权杖与虎符的凹陷发出红光。
“需要三圣物才能开启。”萧景琰触碰墙壁，“这下面还有空间。”
远处传来机关转动的轰鸣。整个祭坛开始震动，头顶落下细碎尘土。谢昭昭拉住萧景琰退向密道，最后瞥见祭坛中央升起青铜镜架——正是幻象中雕刻蛇纹的镜架。
“镜子还在太庙。”她扣紧暗门机关，“女官故意留下线索引我们过来。”
密道尽头传来兵刃相接声。暗卫急报：“相府亲兵包围了太庙！”
谢昭昭将虎符按在祭坛暗格上。墙壁蛇纹依次亮起，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
“从水道走。”她推萧景琰进入暗门，“让慕容轩盯紧北戎使馆。”
暗门合拢前，她看见祭坛镜架浮现出女官的面容。那双眼睛与幻象中的北戎祭司完全重合，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水流淹没窄门时，怀中的权杖突然停止震动。谢昭昭想起手札末尾那句被涂抹的批注：照心镜现世之时，持镜者可见命运轨迹。
她在水下睁开双眼，仿佛看见青铜古镜在黑暗中发出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