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守义躬着身子,几乎不敢抬头看主座上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怀里的紫檀木箱子,此刻仿佛不是权柄,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冒汗,连带着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意。
“王爷……薛姑娘说,她……她不能收。”
一旁的方良觉眉头紧锁,满脸费解。
这薛兮宁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将整个王府的内务、财权、人脉都捧到她面前,这等信任与荣宠,别说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便是未来的正妃也未必能轻易得到。
她居然……拒之门外?
这不是不识抬举是什么?
然而,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动怒,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
那张常年冰封的俊脸上,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是失落,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他缓缓起身,冷冽的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一道孤绝的影子。
“她太过聪明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方良觉与吕守义面面相觑,更是不解。
聪明?
难道聪明就该拒绝唾手可得的权势吗?
却不再解释。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知道薛兮宁为何不收。
此刻的她,身份尴尬,根基未稳,贸然接手这只箱子,便等于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王府里盘根错节的势力,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足以将她生吞活剥。
她不收,不是不想要,而是在告诉他,她要的不是他施舍的权柄,而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
这个女人,总能轻易看透他权衡之下的试探,也总能做出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可正是这份理智,让他心底那片刚刚燃起的火苗,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
他想要的,或许不只是一个聪明的盟友。
夜色渐深,的脚步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回响,颀长的身影在殿中来回踱步,眉宇间那份无人能察觉的孤寂与怅然,被月色拉扯得越发浓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穿过幽深的回廊,来到了存心殿外。
殿内烛火已熄,一片静谧。
他屏退了守夜的宫人,如一道融于暗夜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床榻上那道安然静卧的身影。
薛兮宁已经熟睡,卸下了白日里所有的伪装与戒备,呼吸清浅而均匀,侧脸的轮廓在朦胧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他站在床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睡颜。
许是睡得不安稳,她身上的锦被滑落了一半,衣角也起了几道细微的褶皱。
的指尖微微一动,仿佛不受控制般,轻轻伸了过去,想要为她抚平那碍眼的褶皱。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柔软的衣料时,床上的人儿忽然动了一下,红唇轻启,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呢喃。
“……”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若回来……叫我……”
那声音细若蚊蚋,却如一道惊雷,在他心湖中炸开万丈狂澜。
他猛地收回手,指尖却因那瞬间的触动而滚烫得厉害。
胸口处,一股陌生的、灼热的情感疯狂上涌,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克制力。
他俯下身,属于她的清甜气息萦绕鼻尖,那两片呢喃着他名字的柔软唇瓣近在咫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叫嚣——吻下去!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眼神幽深如渊,里面藏着惊涛骇浪,也藏着他从未对任何人显露过的,那份致命的柔软。
最终,他还是缓缓直起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冲动死死压下。
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骨血里,然后转身,决然地消失在夜色中。
薛兮宁再次醒来时,是被窗外明媚的晨光晃了眼。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却在看清周围熟悉的陈设时,猛地一僵。
存心殿!她竟然在的主殿里睡了一整夜!
那他……他昨晚睡在哪里?
一个念头闪过,薛兮宁的脸颊“唰”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该不会是鸠占鹊巢,把堂堂的摄政王给“赶”去偏宫了吧?
天啊!这简直……太失礼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窘与心虚涌上心头,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唤来周采萍为自己梳妆。
她必须立刻、马上,去给他请罪!
一路朝着萧景景宣日常处理公务的鹤云殿疾行,薛兮宁的脚步匆匆,心底慌得像是偷了油吃的小老鼠。
可面上,她却竭力维持着镇定,甚至还挂上了一抹得体的盈盈笑意。
鹤云殿外,杜鸿舟正领着一队侍卫当值。
他远远看见薛兮宁走来,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张本就绝色的脸庞,此刻更是明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正当他有些出神时,却见薛兮宁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侍女周采萍低声耳语了几句。
周采萍得了令,快步上前,对着杜鸿舟福了一礼。
“杜统领,烦请通传王爷一声,就说……就说薛姑娘来了。”周采萍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一字不差地复述道,“薛姑娘还说……她很想他。”
“她……很想他?”
杜鸿舟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薛兮宁,只见她正含笑望着这边,目光坦荡,没有丝毫女儿家的羞怯。
这……这薛姑娘,竟如此大胆直白!
杜鸿舟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他慌忙移开视线,眼神躲闪,连声音都有些结巴:“是……属下……属下这就去通报!”
他转身的动作快得像是在逃跑,心中却如小鹿乱撞。
那份少年人独有的心事,在这一句石破天惊的“她很想他”中,悄然泛起了圈圈涟漪。
他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正亲眼见证的,是一场以江山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的,权与情的微妙博弈。
鹤云殿内,刚起身不久,墨发松散地披在肩上,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寝衣,衣冠未整。
他正端着一杯微凉的清茶,听着方良觉汇报着什么,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
当杜鸿舟结结巴巴地将那句“她很想你”传进来时,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将人请进来。”
声音依旧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可只有离他最近的方良觉,才敏锐地察觉到,王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两簇幽暗的火苗,骤然燃起,越烧越旺。
话音刚落,那道让他牵念了一夜的身影便已出现在门口。
薛兮宁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像一只寻到归巢的倦鸟,带着满身的晨光与露气,径直朝着他扑了过来。
“王爷!”
温香软玉撞入怀中的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地扔掉了手中的茶杯。
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被他抛之脑后,他长臂一收,便将那具柔软的身子死死地揉进了自己的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间,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而滚烫。
克制了一整夜的欲望,压抑了太久的思念,在这一刻,于晨光熹微中,悄然决堤。
薛兮宁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丝毫没有挣扎,反而伸出双臂,紧紧地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昨夜的患得患失,清晨的羞窘慌乱,在触碰到他坚实体温的瞬间,尽数化为了安心与喜悦。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手却在慌乱中无意间扯到了他本就松垮的衣带。
寝衣的衣襟“唰”地一下敞开,露出了他线条分明、肌理结实的胸膛与腹肌。
薛兮宁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那一片滚烫紧实的肌肤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跳骤然加速,脸上热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又被他按住。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燃着暗火的眸子里,心头一跳,恶作剧的心思却占了上风,刚想开口调侃一句“王爷这是……要我帮帮你吗?”,话音却被一个凶狠的吻堵了回去。
“唔!”
的吻,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掠夺与占有,狠狠地碾压着她的唇瓣。
唇齿交缠间,霸道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
一旁的宫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手里的托盘都险些拿不稳。
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们,只是在亲吻的间隙,微微抬起眼,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众人,吐出三个冰冷的字。
“都下去。”
那声音里蕴含的威压与不容置喙,让宫娥们浑身一颤,如蒙大赦般躬身退下,连滚带爬地关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满室的暧昧与未尽的炽热。
唇舌的纠缠愈发激烈,仿佛要将彼此都吞噬殆尽。
理智的弦,正被一寸寸拉到极限,即将发出崩裂前的最后一声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