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楚地烽烟，孤臣泣血
湖广的风，一夜之间便染了霜意。常德府衙的青瓦上凝结着白霜，如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将这座临时作为抗清中枢的城池，衬得愈发肃穆。黄道周站在衙署的庭院中，手中紧握着那柄尚方宝剑，剑鞘上的铜饰在晨雾中泛着冷光，映得他苍白的面容愈发憔悴——自福州沦陷的消息传来，他已三日未曾合眼，双眼布满血丝，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佝偻，唯有眼中的光芒，依旧如炬。
“大人，李将军和高将军已在堂外候着了。”随从陈六的弟弟陈七轻声禀报，他继承了兄长的差事，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中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黄道周深吸一口气，将尚方宝剑佩回腰间，声音沙哑却沉稳：“请二位将军进来。”
片刻后，李过和高一功大步走入庭院。李过依旧身着玄色铠甲，甲胄上的血渍尚未完全擦拭干净，腰间的虎头刀在晨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高一功则换上了一身劲装，深蓝色的布料上打着新的补丁，腰间的弯刀鞘上缠了一圈粗麻绳，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两人脸上都带着风尘，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连甲胄都未来得及卸下。
“黄大人，”李过率先开口，声音浑厚如钟，却带着几分沉重，“清军三路兵马已逼近湖广边境！金声桓的两万兵马已抵达江西袁州，距离常德不足三百里；孔有德的骑兵攻陷了澧州外围的安乡，高将军留守的三万兵马已退守澧州城；博洛的三万精锐更是来势汹汹，已攻占了长沙外围的湘潭，长沙危在旦夕！”
高一功补充道：“澧州城内粮草短缺，士兵们连日作战，早已疲惫不堪。孔有德的骑兵机动性极强，每日都在城下挑衅，若再无援兵，澧州恐怕撑不过五日！”
黄道周走到庭院中央的石桌旁，石桌上摊着一幅新绘制的湖广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清军的进军路线，密密麻麻的红点如同嗜血的蚊虫，将常德、澧州、长沙三地团团围住。他指着地图上的长沙，沉声道：“长沙是湖广的门户，若长沙失守，常德便会腹背受敌。李将军，你即刻率领五万兵马驰援长沙，务必守住长沙城，拖延博洛的进军速度！”
“末将领命！”李过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坚定，“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末将也绝不会让博洛踏入长沙半步！”
黄道周又看向高一功，眼中满是歉意：“高将军，澧州的安危，便拜托你了。我已命人从常德调运粮草，三日之内必能抵达澧州。你且坚守待援，待李将军稳住长沙，我便亲自率军驰援澧州！”
高一功躬身回礼，语气沉稳：“大人放心！末将定死守澧州，与城池共存亡！”
两人匆匆离去，庭院中只剩下黄道周一人。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沉重——大顺军十万将士，如今被拆分成三路，分别驻守常德、澧州、长沙，面对清军六万精锐的围攻，如同三块孤立的礁石，随时可能被汹涌的潮水吞没。他转身看向北方，那是福州的方向，也是隆武帝被押往南京的方向，眼中满是悲痛：“陛下，臣已尽遣兵马，誓与湖广共存亡！若臣战死，便在九泉之下向您请罪！”
就在这时，府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骑兵翻身下马，踉跄着跑进庭院，口中大喊：“大人！不好了！金声桓的兵马已抵达常德城外三十里处，还带着八门红衣大炮，正朝着常德赶来！”
黄道周心中一震，快步走到斥候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金声桓来了多少兵马？可有后续援军？”
“回大人，金声桓亲自领兵两万，后续还有一万兵马正在赶来！”斥候气喘吁吁地说道，脸上满是惊慌，“清军来势汹汹，沿途的村镇都被他们烧杀殆尽，百姓们死伤无数！”
黄道周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石桌才稳住身形。他万万没想到，金声桓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常德城内如今只剩下两万兵马，大多是新招募的乡勇，战斗力远不及大顺军精锐，面对金声桓的两万精锐和八门红衣大炮，根本不堪一击！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弃城突围，前往长沙与李将军汇合？”陈七颤抖着说道，眼中满是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危急的形势，常德城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船，而他们，便是船上的乘客。
黄道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拔出腰间的尚方宝剑，剑刃在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声音洪亮：“常德是湖广的中枢，若常德失守，李将军和高将军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身为南明督师，岂能弃城而逃！今日，我便与常德共存亡！”
他当即下令，命常德知府周堪赓率领五千乡勇加固城墙，挖掘战壕；命副将林秀率领一万兵马驻守东、西两门，抵御清军的进攻；自己则率领剩余的五千兵马，驻守南门——那里是清军进攻的主要方向，也是常德城最薄弱的地方。
命令下达后，常德城内瞬间忙碌起来。百姓们得知清军即将攻城，纷纷拿起锄头、扁担，自发地帮助士兵们加固城墙；妇人们则在城内的空地上架起大锅，为士兵们熬粥；孩子们也提着水桶，穿梭在城墙上，为士兵们送水。整个常德城，都笼罩在一股悲壮的氛围中，每个人都知道，一场生死决战，即将到来。
次日清晨，金声桓的兵马抵达常德城外。清军士兵身着黑色铠甲，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将常德城团团围住；八门红衣大炮架在城外的高地上，炮口漆黑，对准了常德城的南门，炮身上的铜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金声桓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清军阵前。他身着银色铠甲，腰间悬挂着一把宝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他原本是南明的江西总兵，后来投降清军，凭借着对南明的了解，屡立战功，如今已是清军的江西提督，深受博洛的信任。他望着常德城的城墙，眼中满是轻蔑：“黄道周，你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也敢与我抗衡？速速打开城门投降，本提督还能饶你不死！若再顽抗，待我攻破城池，定将你碎尸万段！”
黄道周站在南门的城墙上，手持尚方宝剑，目光坚定地望着金声桓，声音洪亮：“金声桓！你本是大明臣子，却背叛故国，投靠清军，残害百姓，乃是千古罪人！今日，我黄道周便是拼尽性命，也要将你这逆贼斩于城下，为大明百姓报仇！”
金声桓冷笑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开炮！”
“轰！轰！轰！”八门红衣大炮同时轰鸣起来，一颗颗炮弹如同黑色的流星，朝着常德城的南门飞去。城墙被炮弹击中，砖石飞溅，尘土漫天，城墙瞬间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缝，碎石不断从城墙上滚落，砸在城下的清军士兵身上，却丝毫没能阻挡他们的攻势。清军士兵们趁机架起云梯，朝着城墙上爬来。云梯上的铁钩牢牢抓住墙砖，如同毒蛇的獠牙，清军士兵们手持刀枪，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一步步朝着城墙上的南明士兵逼近。
黄道周手持尚方宝剑，亲自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他虽然是文弱书生，却丝毫没有退缩，每一次挥舞宝剑，都能斩杀一名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剑刃上沾满了鲜血，顺着剑身流淌，滴落在他的官服上。南明士兵们见督师大人如此英勇，也深受鼓舞，纷纷拿起长枪、弓箭，奋力抵抗——士兵王二用长枪刺穿一名清军的胸膛，自己却被另一名清军的刀砍中肩膀，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咬着牙，将长枪向前一送，再杀一人；士兵李四抱着一名清军士兵，一起滚下城墙，两人在地上扭打，最终同归于尽；还有的士兵点燃火把，扔向清军的云梯，火焰在云梯上蔓延，烧得清军士兵惨叫连连，从云梯上坠落。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清晨打到黄昏。常德城的南门城墙早已千疮百孔，多处墙体坍塌，士兵们也死伤过半，原本两万的守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且大多带伤。黄道周浑身是伤，左臂被炮弹碎片划伤，鲜血染红了他的官服，伤口处的布料早已与血肉粘连，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却依旧坚守在城墙上，不肯后退一步。
“大人，清军太多了，我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城墙东侧已经被攻破，清军快要冲进来了！”副将林秀跑来禀报，声音嘶哑，脸上满是血污，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重伤。
黄道周望着城下依旧源源不断涌来的清军，心中满是绝望。他知道，常德城迟早会被攻破，可他依旧不肯放弃。就在这时，他看到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一支兵马——旗帜上绣着“顺”字，是李过派来的援兵！
“是李将军的援兵！援兵来了！”黄道周大喜，高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南明士兵们也看到了援兵，士气大振，纷纷呐喊着“援兵来了！”，更加奋力地抵抗清军，想要为援兵到来争取时间。然而，他们不知道，这支兵马并非来支援他们的，而是李过在驰援长沙的途中，遭遇了博洛的伏击，突围出来的残兵，仅有三千余人。
领兵的将领是大顺军的副将刘体纯，他浑身是伤，铠甲上沾满了鲜血，率领三千残兵来到常德城外，却被金声桓的兵马拦住。刘体纯手持大刀，高声喊道：“金声桓！你这逆贼！速速让路，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金声桓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命令清军士兵围攻刘体纯的残兵。三千残兵虽然英勇，却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清军包围。刘体纯奋力拼杀，斩杀了数十名清军士兵，最终因寡不敌众，被清军士兵乱刀砍死，尸体被悬挂在常德城外的旗杆上，以示威慑。
黄道周看着刘体纯的尸体，眼中满是泪水，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他知道，李过的兵马恐怕已经全军覆没，长沙也已失守，常德城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大人，我们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陈七拉着黄道周的衣袖，声音哽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人活着，大明的抗清大业就还有希望！”
黄道周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决绝。他走到城墙边，望着城内的百姓们——百姓们依旧在奋力抵抗，有的拿着锄头砸向清军，有的拿着菜刀砍向清军，哪怕是老人和孩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卫着家园。他知道，自己不能走，不能丢下这些百姓独自逃生。
“陈七，你带着剩余的士兵，从北门突围，前往澧州投奔高将军！”黄道周沉声道，声音沙哑却坚定，“告诉高将军，常德失守，我已尽力！让他务必守住澧州，继续抗清，为陛下报仇，为大明雪耻！”
“大人，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您！”陈七哭着说道，死死抓住黄道周的衣袖，不肯放手。
“这是命令！”黄道周厉声说道，眼中满是威严，“你必须活下去，将这里的消息带给高将军！这是大明的希望，你不能让我失望！”
陈七含泪点头，深深看了黄道周一眼，转身率领剩余的两千余名士兵，朝着北门突围而去。临行前，他回头望去，只见黄道周手持尚方宝剑，独自站在城墙上，如同一尊不屈的雕像，在夕阳的映照下，身影愈发孤寂，却也愈发挺拔。
黄道周看着陈七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欣慰。他转过身，手持尚方宝剑，朝着清军最密集的地方冲去。南明士兵们见督师大人如此英勇，也纷纷跟随他冲锋，哪怕身上带伤，也依旧拼尽全力，与清军展开殊死搏斗。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染红了城墙，染红了街道，也染红了黄道周的官服。
然而，清军的兵力实在太过雄厚，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黄道周身中数刀，倒在地上，尚方宝剑掉在一旁，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染红了他的官服。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四名清军士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金声桓走到黄道周面前，用脚踩住他的手腕，冷笑一声：“黄道周，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本提督手中！没想到你这个文弱书生，倒还有几分骨气！若你肯投降，本提督可以饶你不死，还能保你高官厚禄！”
黄道周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如同冬日的寒风：“金声桓，你休要痴心妄想！我黄道周乃大明督师，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尔等鞑子投降！你们侵占我中原大地，屠杀我大明百姓，这笔血海深仇，我就算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好！好一个‘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金声桓怒极反笑，猛地一脚踩在黄道周的胸口，“既然你不肯投降，那就休怪本提督无情！来人！将黄道周押下去，明日押往南京，交由博洛王爷处置！”
清军士兵们将黄道周五花大绑，押下城墙。常德城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百姓们的惨叫声、清军的狞笑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昔日繁华的常德城，如今已沦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鲜血染红了街道，连护城河的水都变成了暗红色。
黄道周被押在清军的囚车中，望着被战火摧残的常德城，眼中满是泪水。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用尽力气，高声呐喊：“大明未亡！抗清不止！恢复中原！还我河山！”
声音在常德城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息。清军士兵们见状，纷纷举刀想要砍杀他，却被金声桓拦住：“留着他的性命，押往南京，让博洛王爷亲自处置！”
囚车缓缓驶离常德城，朝着南京的方向而去。黄道周坐在囚车中，望着远方的天空，心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自己虽然被俘，但大明的抗清大业并未结束。澧州的高一功、厦门的郑成功，还有那些坚守在各地的抗清义士，一定会继承他的遗志，继续战斗下去。
囚车一路向北，途经湖北、安徽，所到之处，百姓们听闻是南明督师黄道周被俘，纷纷站在路边，眼中满是悲痛。有的百姓偷偷递上干粮和水，有的百姓则对着囚车跪拜，口中祈祷着“黄大人平安”。黄道周看着这些百姓，心中满是感动——他知道，大明的百姓并未忘记故国，只要百姓还在，大明的火种就不会熄灭。
而此时的澧州，高一功正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的常德方向，心中满是沉重。他已经得知了常德失守、黄道周被俘的消息，眼中满是悲痛和愤怒。他拔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起，声音洪亮：“将士们！黄大人被俘，常德失守，我们已无退路！今日，我高一功与大家同生共死，死守澧州！就算是战死，也要让清军知道，我们大顺军的骨气！就算是饿死，也要死在抗清的战场上！”
“死守澧州！与将军同生共死！”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哪怕粮草短缺，疲惫不堪，依旧举起手中的兵器，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
澧州城外，孔有德的骑兵已经逼近。孔有德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站在清军阵前，他身着黑色铠甲，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眼神凶狠，如同饿狼。他望着澧州城的城墙，冷笑一声：“高一功，你以为凭你这三万残兵，就能守住澧州？速速打开城门投降，本将军还能饶你不死！若再顽抗，待我攻破城池，定将你碎尸万段！”
高一功站在城墙上，手持弯刀，目光坚定地望着孔有德，声音洪亮：“孔有德！你本是大明将领，却背叛故国，投靠清军，残害百姓，乃是千古罪人！今日，我高一功便是拼尽性命，也要将你这逆贼斩于城下，为大明百姓报仇！”
孔有德冷笑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进攻！”
清军骑兵们听到命令，纷纷举起马刀，朝着澧州城冲来。马蹄声震天动地，如同雷鸣，骑兵们的呐喊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
高一功手持弯刀，亲自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他虽然身材不高，却异常勇猛，每一次挥舞弯刀，都能斩杀一名冲进城墙的清军骑兵，刀身上沾满了鲜血，顺着刀身流淌，滴落在他的战袍上。大顺军士兵们见将军如此英勇，也深受鼓舞，纷纷拿起长枪、弓箭，奋力抵抗——士兵赵五用长枪刺穿一名清军骑兵的胸膛，自己却被另一名清军骑兵的马刀砍中肩膀，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咬着，将长枪向前一送，再杀一人；士兵孙六抱着一块巨石，从城墙上推下，砸中三名清军骑兵，战马受惊嘶鸣，将骑兵甩落在地，孙六却被城楼下的箭矢射中胸膛，倒在城墙上，再也没能站起来；还有的士兵点燃滚木礌石，朝着清军骑兵扔去，火焰在骑兵中蔓延，烧得战马疯狂嘶鸣，骑兵们惨叫连连，乱作一团。
战斗从清晨打到日暮，澧州城的城墙早已被鲜血染红，城楼下堆满了清军骑兵的尸体和战马的残骸，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大顺军士兵们也死伤惨重，原本三万的守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且大多带伤，粮草也早已告罄，士兵们只能靠啃树皮、挖草根充饥，却依旧没有一人退缩。
高一功浑身是伤，右臂被马刀砍中，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他的深蓝色战袍，却依旧死死握着弯刀，不肯放下。他望着城下依旧源源不断涌来的清军骑兵，心中满是沉重——孔有德的骑兵机动性极强，且兵力雄厚，若再这样消耗下去，澧州城迟早会被攻破。
“将军，清军太多了，我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城墙西侧已经被攻破，清军骑兵快要冲进来了！”副将郝摇旗跑来禀报，他满脸血污，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重伤，“我们的粮草已经用完了，士兵们都饿得没有力气了，根本无法再抵挡清军的进攻！”
高一功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士兵们——士兵们大多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却依旧眼神坚定地望着他，没有一人露出退缩之色。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这些士兵都是大顺军的精锐，是抗清的希望，他必须守住澧州，为黄道周报仇，为大明雪耻！
“郝将军，你率领五千兵马，坚守城墙西侧，务必挡住清军的进攻！”高一功沉声道，声音沙哑却坚定，“我率领剩余的兵马，从东门突围，绕到清军后方，袭击他们的粮草营！只要烧毁他们的粮草，清军便会不战自退！”
“将军，你不能去！清军后方戒备森严，你去了便是羊入虎口！”郝摇旗急忙说道，眼中满是担忧，“还是让末将去吧！将军您留在城内，指挥全局！”
“这是命令！”高一功厉声说道，眼中满是威严，“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你务必守住澧州城，等我回来！”
郝摇旗含泪点头，深深看了高一功一眼，转身率领五千兵马，朝着城墙西侧冲去。高一功则率领剩余的一万兵马，趁着夜色，从东门突围，朝着清军的粮草营方向疾驰而去。
清军的粮草营设在澧州城西北方向的一座山谷中，由五千清军士兵驻守，营外布满了哨兵和陷阱，戒备森严。高一功率领兵马，小心翼翼地避开清军的哨兵，来到粮草营外的山坡上。他望着营内堆积如山的粮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要烧毁这些粮草，清军便会陷入困境，澧州城的危机也能解除。
“将士们，成败在此一举！只要烧毁清军的粮草，我们就能守住澧州，为黄大人报仇！”高一功高声说道，声音洪亮，“大家随我冲！”
说罢，他手持弯刀，率先朝着粮草营冲去。大顺军士兵们也纷纷举起兵器，紧随其后，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粮草营发起了猛攻。清军哨兵见状，急忙吹响号角，营内的清军士兵们纷纷拿起兵器，朝着大顺军士兵们冲来。
一场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高一功手持弯刀，奋勇杀敌，每一次挥舞弯刀，都能斩杀一名清军士兵，刀身上沾满了鲜血，顺着刀身流淌，滴落在他的战袍上。大顺军士兵们也纷纷使出全力，与清军士兵们展开殊死搏斗——士兵吴七用长枪刺穿一名清军士兵的胸膛，自己却被另一名清军士兵的刀砍中腹部，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咬着牙，将长枪向前一送，再杀一人；士兵郑八抱着一名清军士兵，一起滚进粮草堆，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火焰瞬间在粮草堆上蔓延，烧得清军士兵们惨叫连连。
然而，清军士兵们人数众多，且装备精良，大顺军士兵们虽然英勇，却依旧渐渐落入下风。高一功身中数刀，倒在地上，弯刀掉在一旁，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染红了他的战袍。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两名清军士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高一功，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本将军手中！”孔有德骑着战马，来到高一功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满是轻蔑，“你以为凭你这点兵马，就能烧毁我的粮草营？真是痴心妄想！”
高一功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坚定：“孔有德，你休要得意！就算我死了，也还有千千万万的抗清义士，他们会继承我的遗志，继续抗清，为大明百姓报仇！你们这些鞑子，迟早会被赶出中原！”
“好！好一个‘抗清义士’！”孔有德怒极反笑，猛地一马鞭抽在高一功的身上，“既然你不肯投降，那就休怪本将军无情！来人！将高一功押下去，就地正法！”
两名清军士兵上前，将高一功拖到粮草营外的空地上，举起手中的大刀，朝着高一功的脖子砍去。
“大明万岁！抗清不止！”高一功高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息。
随着一声惨叫，高一功的头颅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孔有德看着高一功的尸体，冷笑一声，命令清军士兵们继续进攻澧州城。
而此时的澧州城内，郝摇旗正率领士兵们奋力抵抗清军的进攻。当他得知高一功战死、粮草营被清军夺回的消息后，眼中满是悲痛和愤怒。他知道，澧州城彻底陷入了绝境，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将士们！高将军战死，我们已无退路！今日，我郝摇旗与大家同生共死，死守澧州城！就算是战死，也要让清军知道，我们大顺军的骨气！”郝摇旗高声说道，声音沙哑却坚定，“杀！”
“杀！”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朝着清军冲去。
一场更加悲壮的战斗开始了。大顺军士兵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清军展开殊死搏斗，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人，也依旧不肯放弃。城墙上、街道上，到处都是士兵们的尸体和鲜血，澧州城彻底沦为了一片人间地狱。
最终，澧州城还是被清军攻破了。郝摇旗率领剩余的士兵们，在城内与清军展开巷战，直至最后一刻，他身中数十刀，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临死前，他依旧死死握着手中的大刀，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口中喃喃自语：“抗清……抗清……”
澧州城沦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南京。博洛得知后，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命金声桓率领兵马，继续追击逃往湖南的南明残兵；命孔有德率领兵马，驻守澧州，巩固清军在湖广的统治；自己则率领三万精锐，前往南京，亲自处置黄道周和隆武帝。
而此时的南京，早已被清军控制。城内的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清军士兵们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昔日繁华的南京城，如今已沦为一片废墟。
黄道周被押到南京后，被关在江宁府的大牢中。牢房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地上只有一堆稻草。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用指甲在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血书：“大明未亡，抗清不止；以身殉国，死而无憾。”血字鲜红，如同他的忠魂，在这阴暗的牢房中，诉说着对大明的忠诚和对亡国的悲痛。
几日后，博洛在南京的校场上，举行了一场“献俘仪式”。隆武帝和黄道周被押到校场中央，周围围满了清军士兵和南京的百姓们。博洛坐在校场中央的高台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
“朱聿键，黄道周，你们可知罪？”博洛高声说道，声音冰冷，“如今大明已亡，你们若肯投降，本王可以饶你们不死，还能保你们高官厚禄！”
隆武帝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博洛，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绝：“博洛，你休要痴心妄想！朕乃大明皇帝，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尔等鞑子投降！你们侵占我中原大地，屠杀我大明百姓，这笔血海深仇，朕就算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黄道周也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百姓们，声音洪亮：“乡亲们！大明未亡！抗清不止！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定能赶走清军，恢复中原，还我河山！就算我死了，也还有千千万万的抗清义士，他们会继承我的遗志，继续战斗下去！”
百姓们听到黄道周的话，眼中满是悲痛和愤怒，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与清军士兵们对视。博洛见状，心中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好！好一个‘抗清不止’！既然你们不肯投降，那就休怪本王无情！来人！将朱聿键和黄道周押下去，凌迟处死！”
两名清军士兵上前，将隆武帝和黄道周押到校场中央的刑台上。刽子手们手持锋利的鬼头刀，朝着隆武帝和黄道周走去。
“大明万岁！”隆武帝高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
“抗清不止！恢复中原！”黄道周也高声呐喊，眼中满是坚定。
随着刽子手们的刀光落下，隆武帝和黄道周的身体被一刀刀割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刑台，也染红了周围的土地。百姓们纷纷低下头，掩面而泣，不敢再看这悲壮的一幕。
博洛看着刑台上的隆武帝和黄道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以为，只要杀了隆武帝和黄道周，南明的抗清力量就会彻底瓦解，大清就能一统天下。可他不知道，隆武帝和黄道周的忠魂，早已融入了大明的土地，激励着更多的人，为了大明，为了百姓，继续抗清到底。
而此时的厦门，郑成功正站在海边的礁石上，望着远方的大海。他已经得知了隆武帝和黄道周殉国的消息，眼中满是悲痛和愤怒。他拔出腰间的青虹剑，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声音洪亮：“将士们！陛下殉国，黄大人就义，我们已无退路！今日，我郑成功在此立誓，誓要继承先帝遗志，恢复中原，为陛下报仇，为大明雪耻！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将清军赶出中原，还我大明河山！”
“愿随将军，誓死抗清！恢复中原！”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在厦门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息。
海风吹拂着郑成功的战袍，他望着远方的大海，眼中满是坚定。他知道，抗清的道路注定充满荆棘和坎坷，但他不会放弃——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为了心中的信念，他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边，书写南明抗清史上最悲壮、最辉煌的篇章。
大明的火种，从未熄灭。楚地的烽烟，虽暂时平息，却在更广阔的土地上，燃起了更旺的火焰。一场席卷江南的抗清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即将席卷整个中原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