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字七号那残念的低语，像几根看不见的丝线，缠在方寒脑子里，扯也扯不断。“钥匙”、“影子”、“灵脉被噬”……这几个词来回打转，搅得他几天都没睡踏实。他知道自己碰触到了某种核心的隐秘，但这隐秘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硬闯乙字号是找死，直接上报更是蠢到家。他得绕点路子，而库房“丢东西”这事儿，就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盏小灯笼，虽然光线微弱，但至少指了个方向。
“库老鼠……”方寒念叨着食堂里听来的这个词儿，心里有了计较。镇妖司这么大个摊子，底下见不得光的勾当多了去了，库房那边手脚不干净，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以前他是没心思也没本钱掺和，现在嘛……或许可以试试看，能不能从这浑水里摸条小鱼。
他再次找上了王管事。这次没直接提灵石，而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库房那边有没有什么“内部处理”的、药性不太足但还能将就用的边角料，比如某些强身健体、或者能稍微抵御阴邪之气的药材。
王管事那双小眼睛在方寒身上溜了一圈，嘿嘿笑了两声：“方寒啊，最近这手头是宽裕了？还是开窍了？知道往自己身上划拉东西了？”
方寒脸上挤出点窘迫的笑：“王管事您说笑了，还不是前阵子黑山村那事给闹的，心里有点瘆得慌，想着弄点东西防身，图个心安。”
“理解，理解。”王管事一副“我懂”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库房那边嘛……确实有些‘积压’久了，药性流失大半的东西，按规矩是要集中销毁的。不过嘛，这销毁也得人力物力不是？偶尔‘流失’那么一点点，只要不过分，上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
方寒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将之前省下来的两颗劣品灵石递了过去：“麻烦王管事了，随便弄点能用的就成。”
王管事掂量了一下灵石，撇撇嘴，似乎不太满意，但还是收了起来：“行吧，看在你小子还算懂事的份上。我帮你问问，不过丑话说前头，这东西来路不正，效果也没保证，出了啥问题，可别来找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方寒连连点头。
等了约莫两天，王管事那边没动静。方寒也不急，该轮值轮值，该修炼修炼，只是暗中更加留意库房那边的风吹草动。他发现，最近库房区域的守卫似乎换了一拨人，面孔更生，巡查也更频繁了些，空气中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看来那瓶“百年石钟乳”的丢失，还是引起了上面的注意。这时候再去碰库房的线，风险有点大。方寒决定再等等看。
这天夜里，他又轮到巡夜。提着那盏老旧的气死风灯，走在阴森森的甬道里，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他习惯性地将《万相玄典》的感知散开，如同无形的触须，探查着周围的异常。
当他巡逻到靠近丙字号与乙字号交界处的一片废弃储物区时，感知边缘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带着点土腥气和……淡淡的灵气？
这地方堆的都是些破损的刑具、报废的家具，平时鬼都不来，怎么会有灵气波动？
方寒心头一动，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借着灯光，他在一堆烂木头和生锈铁链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半埋在灰尘里的老鼠洞。那微弱的灵气波动，正是从这洞里隐隐传出来的。
他蹲下身，仔细感知了一下。洞里除了那丝灵气，并没有活物的气息。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洞口的杂物扒开。
洞口不大，里面黑黢黢的。他折了根细铁丝，伸进去探了探，感觉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他慢慢地将那东西勾了出来。
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颜色灰扑扑的玉瓶。瓶身没有任何标识，瓶塞塞得很紧。那微弱的灵气，正是从这瓶子里散发出来的。
方寒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该不会就是库房丢的那瓶“百年石钟乳”吧？被哪只真·库老鼠给叼到这犄角旮旯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甬道里空无一人。他迅速将小玉瓶揣进怀里，又把洞口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值房，关紧门，方寒才掏出那个小玉瓶。拔开瓶塞，一股精纯温和、带着淡淡乳白色光晕的灵气顿时弥漫开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没错，这气息，这纯度，绝对是正经的灵物，远不是他之前接触的那些劣品灵石和边角料能比的！虽然量很少，估计也就几滴，但对他现在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这算不算……天上掉馅饼？”方寒看着手里的小玉瓶，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绕了一圈，这东西以这种方式到了他手里。
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东西交出去。一来没法解释来源，二来这玩意对他修炼《万相玄典》大有裨益，说不定能助他冲击一下更高的层次。
他将玉瓶小心藏好，心里盘算着怎么最大化利用这几滴石钟乳。直接吞服太浪费，最好是配合修炼，慢慢吸收。
第二天，方寒特意留意了一下库房那边的动静。风声似乎更紧了，有传言说上面要派专人来查账。王管事见到他，也是摇头叹气，说最近风头紧，之前答应他的“边角料”怕是弄不到了，还暗示他把那两颗灵石“活动经费”退回来。
方寒自然是装傻充愣，只说自己耐心等着，不着急。王管事拿他没办法，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看着王管事悻悻离去的背影，方寒摸了摸怀里那个硬硬的小玉瓶。
食堂里，依旧是老样子。今天的黑面馍似乎比往常更硬了点，方寒用力咬了一口，差点崩到牙。
旁边一个狱卒跟他抱怨：“妈的，这厨子是不是跟这馍有仇？每次都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揉这么硬！”
另一个笑道：“知足吧你，至少没牙碜。我上次那个，差点把我后槽牙给硌下来！”
方寒默默地嚼着能当暗器使的馍，心里却在想着，今晚就用那石钟乳辅助修炼，看看效果如何。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用了很久没洗的抹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