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姚攥着传单的指节微微发白,手心的汗快要浸透纸张。这鬼天气,站一会儿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暗自着急:再耗下去,今天的工时怕是要打水漂。卢冠正用传单慢悠悠地给她扇风,那点风跟挠痒痒似的,聊胜于无。
“看你这满头汗。”卢冠突然伸手抹过她额头,顺势将汗珠蹭在传单上,抬眼示意不远处,“督导员在核对工时了哦。”
黄姚望过去,督导员果然正低头在记录本上划写着,那认真的架势活像批改作业的教导主任。她心一横,迅速换上笑脸转向双胞胎:“正好遇到你们——要不要去体验下健身房?”
她将两张传单利落地塞进卢冠手里,同时轻轻按住对方正要发消息的手机:“妹妹帮我们买瓶水?嗓子快冒烟了,再不补水真要进化成沙漠骆驼了。”
趁妹妹愣神的空隙,黄姚贴近卢冠耳边,刻意让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教练是我熟人,”她压低嗓音,“能带我们……用专业器材。”
卢冠眼神微动,突然抽回手机对妹妹摆手:“去买水吧。”等妹妹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她反手扣住黄姚手腕,语气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根本不会用器械。”她的指尖轻点传单上划船机的图片,“上次黄姚的腰伤就是被这东西折腾出来的,别想蒙混过关。”
此时督导员已经迈步向她们走来,沉稳的脚步声如同倒计时。黄姚望着对方了然的眼神,心里的小算盘彻底散架,索性破罐子破摔,将整叠传单塞进身旁的垃圾桶:
“那教你点别的。”她拽着卢冠就往消防通道冲,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兴奋,“比如怎么从后门溜走——这门手艺我熟!”
黄姚刚要冲向消防通道,卢余却像凭空出现似的,一个跨步就挡住了去路。
“想跑?”
黄姚心头一紧,脑子却转得飞快——硬碰硬肯定不行,只能智取。她突然虚晃一枪作势向右突破,眼看卢余重心跟着移动的刹那,猛地一个左转,几乎擦着对方衣角溜了过去。心里正为这招声东击西得意,却见另一个女孩早已放下帆布包守在转角,双臂张开像道小闸门,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玩完了!”卢余扑了个空,踉跄着撞在姐姐身上,两人差点叠成个人肉三明治。
黄姚却如游鱼般灵活,瞅准两人手臂间的空隙,身子一矮就钻了过去。慌乱中不知踢到了什么,只听哗啦一声,帆布包应声倒地,露出半截吉他琴颈——好家伙,这是背着乐器来围堵?
“站住!”姐妹俩异口同声,语气里都带着被戏弄的懊恼。
但黄姚已经铆足劲撞开安全门,夜风呼地灌进来。她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调侃:
“传单送你们健身用——就当加练反应力啦!”
黄姚撑着膝盖在巷口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在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胸腔里呼哧作响,她心有余悸地想着: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再慢半秒就要被当场擒住。
她悄悄探头望向商场方向,只见卢冠姐妹仍在原地四处张望,活像两只失去目标的小猎犬。眼下回去继续发传单显然不现实,可想到要白忙活一场,她心里就堵得慌。
张伟突然从墙角闪出,拉着她往巷子深处走:“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吧。”
黄姚盯着手机屏幕上刚到账的27.3元余额,心里那点希望的火苗眼看就要熄灭——这点钱连明天晚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撑到下周了。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她猛地抓住张伟的胳膊,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之前说的乐队……校庆演出是不是有奖金来着?”
远处隐约传来卢冠的喊声:“黄姚!你的传单还没发完——”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钻进旁边嘈杂的旧货市场。黄姚手忙脚乱地扯下已经发皱的校服领结塞进口袋,顺手从摊位架上捞起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将帽檐压得低低的。
“先躲过今天再说。”她把声音压得极低,“明天我就去找那个贝斯手谈谈,无论如何都要把演出机会拿下。”
黄姚把鸭舌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巷子里的穿堂风掠过汗湿的校服,冷飕飕地紧贴在后背上。张伟一把将她拽到一台旧冰箱后头,冰箱外壳积了厚厚一层灰,几乎能在上面作画。“还找贝斯手?你忘了她上次看你的眼神?简直像要把‘你是个冒牌货’这几个字刻在你脑门上!”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黄姚一边留意着旧货市场里晃动的人影,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校庆那笔奖金,要是能拿下,够我们俩顿顿加鸡腿吃上三个月了……”
就在这时,市场另一头隐约飘来卢冠姐妹向摊主打探的声音,那声音像雷达波一样正朝他们这个方向扫过来。黄姚猛地蹲低身子,视线急扫,忽然定在垃圾桶旁——那里躺着半张被踩脏的健身房传单。她伸手捡起,却发现背面有一行用红笔写下的小字:
「明晚七点 老地方 带琴来」
没有署名,可那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和上次在器材室发现的那张纸条如出一辙。黄姚迅速把传单揉成小团,眼前闪过贝斯手独自在黑暗中微微发抖的背影,心头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谈什么?”她低声自语,像是回答自己刚才的疑问,“就谈……怎么在舞台灯光底下,装得比谁都像那么回事。”
张伟突然用力拍她肩膀,声音发紧:“喂!那对姐妹往这边溜达过来了!”
黄姚手疾眼快地把纸团塞进鞋底,顺手从旁边摊位上抄起一顶花里胡哨的假发套在头上,那粗糙的手感活像抓着个拖把。
“先搞定眼前这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