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众请复出，无压变聚散
《势论·命脉篇》问世满一年，全国象棋锦标赛的赛况却成了棋坛笑柄！八强席位被势论派弟子包揽，棋盘上的棋路如出一辙：开局必“聚散势”布子，中盘必“张敛势”攻防，收官必按周弈编的“聚则刚、散则柔”口诀走，连落子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观众席上嘘声渐起，有人举着“求新棋路”的纸牌离场，棋协主席急得直拍桌子，让苏辰立刻去请赵昭明。
“赵老，您就出山吧！”苏辰站在赵家祖宅的老槐树下，额角冒着汗，“再这么下去，全国赛就成势论派的内部训练赛了！您只要参赛，哪怕示范一局‘活势’，也能让孩子们明白，势论不是死谱。”
赵昭明蹲在棋摊旁，正和父亲赵老根对弈，手里捏着颗磨得发亮的石子。“我都退隐了，还掺合这些干嘛？”他落子，石子在棋盘上滑出轻响，“他们愿意死学，我管不了。”
“可您是势论的根啊！”苏辰急了，“当年您创势论，不是为了让它变成新的枷锁吧？”
这话戳中了赵昭明的心事。他抬头看向院门口，苏婉正坐在织布机前，手里织着块掺了七彩丝线的布。那是要给赵昭明补七彩绸衫的料子。她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笑了笑，轻轻点头。
当晚，赵昭明翻出压在箱底的七彩绸衫，袖口的毛边被苏婉用同色丝线细细缝过，在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真要去？”苏婉坐在他身边，帮他抚平绸衫上的褶皱，“我知道你怕，怕赢了反而加固势论的地位，怕输了坏了名声。”
“不是怕输赢。”赵昭明摩挲着绸衫内衬的棋魂纹样，“是怕我这双手，也成了锁死棋坛的钥匙。”
苏婉拿起针线，在绸衫的衣襟处绣了个小小的“活”字：“你忘了？这绸衫的颜色会变，你的棋也能变。就当去下盘野棋，输了赢了都没关系，把‘活’字下出来就好。”
比赛当天，赵昭明穿着这件补了新绣的七彩绸衫，走进赛场。看台上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没人见过退隐一年的赵昭明，竟还穿着这件象征“势论初心”的绸衫。
决赛的对手是周平——当年那个只学“聚势强攻”的弟子，如今已是棋坛新晋名将，穿一身笔挺的西装，见赵昭明走来，立刻起身鞠躬：“赵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赵昭明坐下，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点了点，“今天别按口诀下，咱下盘活棋。”
周平脸上一僵，却没接话。棋局一开，他依旧按“聚则刚”的套路，聚兵强攻红方腹地。赵昭明却没按“散则柔”防守，反而退炮回士角，看似“敛势”，却暗布连环马——这是他在苗寨学的“树影棋”路数，借“柔势”牵制“刚攻”。
“赵老师，您这步不符合《命脉篇》啊！”周平皱着眉，“收官该‘刚则破壁垒’，您怎么退炮了？”
“《命脉篇》说的是‘刚柔进退’，没说‘聚必刚、散必柔’。”赵昭明笑着落子，边马绕到黑方聚兵后方，“棋谱是死的，落子的手是活的——困住棋的从不是理论，是人心的执念。你看，你聚兵是刚，我用柔马牵；等下我散子，就能用刚炮攻。”
中盘过后，周平的聚兵被赵昭明的柔马牵制得动弹不得，急得额头冒汗，频频回头看场边的周弈。周弈皱着眉，比了个“刚攻”的手势，周平咬咬牙，挺车直逼红方帅府。
赵昭明却不慌不忙，拿起红炮，没有按“刚势”破士，反而“柔走”一步，吃了黑方一个不起眼的边卒。这步棋一出，全场哗然——按《命脉篇》的“标准答案”，此时应“雷霆万钧”破士，可他竟去吃个无关紧要的卒。
“赵老师，您这步错了！”台下周小宇忍不住喊出声。
赵昭明却没理会，下一子，散在各处的红棋突然“聚则凝于一线”，炮借马势，直捣黑方帅府。周平盯着棋盘，愣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投子：“我输了。”
裁判高声宣布：“红方胜！赵昭明夺冠！”
记者们蜂拥而上，话筒递到赵昭明嘴边：“赵老，您这步‘柔吃卒’是《命脉篇》的新变式吗？势论是不是又有了新突破？”
“不是变式，是活势。”赵昭明摇头，指着棋盘，“《命脉篇》说‘刚柔随子落而消长’，不是让你们按口诀走。刚才那步，我吃卒是为了引你的车，柔是为了后续的刚——这是应变，不是变式。”
可第二天，报纸头条却赫然写着：“赵昭明以《命脉篇》柔变式夺冠，势论再无对手！”配图是他穿着七彩绸衫举奖杯的照片，标题旁还印着周弈的解读：“赵老此举印证‘刚柔势’的万能性，势论体系已无破绽。”
赵昭明拿着报纸，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久久没说话。苏婉端着杯热茶走过来，放在他手边：“早知道会这样？”
“知道，却还是想试试。”赵昭明苦笑，“我以为我能叫醒他们，结果反而给他们递了新的‘标准答案’。”
苏婉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放在织布机上的绸布上：“织绸怕的不是错针，是不敢变的线；下棋怕的不是失势，是认死理的人。你看这布，我织错了几针，本来想拆了重织，后来觉得，这错针反而让布更有嚼劲。棋坛也一样，哪能一下子就醒？慢慢来，总会有人懂的。”
赵昭明看着绸布上的错针，又看了看身上的七彩绸衫——衣襟处的“活”字在阳光下泛着光。他忽然想起老棋友说的“劈柴要分料”，或许，他之前的方法都错了，要打破这僵局，得用更极端的方式。
“明年，我还参赛。”他轻声说。
苏婉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理解的光：“好。不管你下什么棋，我都给你补绸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