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高架桥底像一口倒扣的锅，湿气蒸得探照灯都发了毛。警戒线外，十几台摄像机高高低低，镜头光圈把夜色切成碎片。闪光灯刚灭，一架黑色无人机便"嗡"地俯冲，螺旋桨卷起泥水，直扑尸体。纪时宴抬手示意封锁，却被镁光灯逼得眯眼。就在机翼即将擦过死者面部的瞬间，寒光一闪——"铮！"手术刀破空，螺旋桨应声而断，无人机"啪嗒"坠地。风晚晴甩了甩发麻的指尖，弯腰捡起手机残骸，屏幕还停留在直播间弹幕狂欢的界面。泥水溅在她黑色风衣下摆，像点点暗红血迹。纪时宴回头，目光先落在碎裂的无人机，再移到她指间那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眉心狠狠一跳。
"谁让你动刀子的？"纪时宴跨步逼近，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风晚晴把刀收回腰间皮套，语气淡淡："再晚半秒，螺旋桨的气流会把死者衣袖卷进电机，纤维证据全毁——你赔？"她说得平静，却句句带刺。纪时宴眸色沉冷："现场所有物证归属警方，你擅自破坏无人机，就是破坏潜在证据。"风晚晴抬眼，声音倏地拔高："那我请问，贵方封锁线为什么挡不住一台五公斤级四轴飞行器？如果它携带的不是相机而是炸药，你我现在已经替死者陪葬！"
空气瞬间凝固。旁边做记录的小警员笔尖一抖，纸面被戳出洞。纪时宴深吸一口气，转向属下："把无人机碎片编号，送技侦。"回头再看风晚晴，"你，跟我过来。"语气不容拒绝。风晚晴却没动，她蹲下身，重新戴好双层手套，指尖探向死者颈侧。纪时宴伸手去拉她肩膀，却在半空停住——她正用镊子夹起一片不到两毫米的碳纤维，那是无人机断裂桨叶遗落的碎屑。"带静电的碳纤维一旦接触皮肤，会吸附微小纤维，你们技侦的胶带提不全面。"她把碎屑放进证物管，抬眸，"我配合你保存证据，也请纪队别再耽误我救人。"
"救谁？"纪时宴皱眉。"救下一个受害者。"风晚晴用镊子挑开死者衣领，左侧锁骨下方赫然露出一条深蓝文身——简洁线条勾勒出鲸鱼尾鳍，却在中段断裂，仿佛被利刃割开。鲸尾下方，三个细小的英文字母：B-W-H。纪时宴瞳孔骤缩，他想起去年一起未破的失踪案，监控里也曾闪过同样的符号。"BlackWhale？"他低声念。风晚晴点头："半年前，我在国际期刊看过一篇匿名论文，署名就是BWH，主题是利用低频声波干扰人类记忆形成。看来，理论已经落地到人体实验。"
纪时宴立即用对讲机呼叫："查近一年所有与'BlackWhale'、'黑鲸'相关的商标、基金会、专利申请。"风晚晴补充："再查液氮供应链，芯片需要低温测试，他们离不开冷链。"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速越来越快，像两条被迫并轨的列车，虽然方向一致，却随时可能脱轨。十分钟后，技侦递来初步报告：无人机无炸药痕迹，但遥控信号来源被多层代理跳转，最终IP定位在滨海歌剧院——正是尸体口中报出的坐标。纪时宴合上文件夹，盯着风晚晴："风顾问，看来你早就知道坐标不是胡扯。"风晚晴淡淡回视："我只知道尸体不会说谎，除非有人逼它开口。"
现场勘查结束，警员陆续收队。纪时宴倚在桥墩旁抽烟，火光在指间忽明忽暗。风晚晴走来，手里拎着刚脱下的乳胶手套，像拎着一层剥落的皮。"纪队，借个火？"她声音带着夜色的沙哑。纪时宴把打火机递过去，却在她接过的瞬间收紧手指："别再擅作主张，下一次我不会轻易放过。"火苗映出他冷硬的轮廓，也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讽意。
"轻易放过？"风晚晴轻笑，吐出一口白雾，"你指的是手铐还是枪口？"她向前一步，脚尖几乎踩到他靴沿，"我十六岁第一次进解剖室，老师就告诉我——法医的天职是替死者开口，而不是讨好活人的规矩。"纪时宴垂眸，目光落在她腕间那圈淡红勒痕上，喉结微动，却终究松开打火机，"规矩保证的是程序正义，程序乱了，真相再多也站不住。"风晚晴抬眼，声音倏地锋利："程序救不了下一个即将被摆成GPS的尸体！"
沉默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远处，警车灯红蓝交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不肯交汇的平行线。纪时宴掐灭烟，声音低了几分："我父亲教过我，枪可以击穿真相，也可以击穿无辜。我必须选择。"风晚晴听出他话里的暗刺——他在怀疑她直播的动机，也在怀疑她接近纪氏的目的。她把烟头摁灭在桥墩上，碾成扭曲的一团："那就请你选快点，别等尸体替你选。"说完转身，黑色风衣被夜风鼓起，像一面不肯投降的旗。纪时宴看着那道背影，指节无意识摩挲枪柄——他第一次感到，有些嫌疑人，比凶手还难锁定。
知识点科普
1. 无人机物证提取：碳纤维桨叶断裂后易带静电，可吸附衣物纤维与皮屑，需用无磁镊子和防静电袋收集，避免交叉污染。
2. 皮肤接触证据：文身处若有红肿、渗液，提示近期针刺，可用近红外光谱检测皮下金属残留，判断芯片植入时间。
3. 低频声波实验：20Hz以下次声波可干扰海马体θ节律，诱发记忆断片；长期暴露会出现焦虑、幻觉，甚至自杀倾向。
4. 现场封锁半径：氰化物挥发速度受温湿度影响，30℃以上应扩大至100米，并使用醋酸铅试纸实时监测，防止二次中毒。
风晚晴把鲸尾文身的照片夹进笔记，声音轻得像刀尖划过骨膜："鲸落海底，万物皆食——小心，别成为下一顿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