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战纪
第二章 青铜鼎成
朝歌城的夜色来得格外沉，墨色的天幕像一块浸了水的黑布，压得人喘不过气。九丈高台在冷月下泛着冷硬的土黄色，夯土缝隙里还残留着白日工匠们的汗渍，在月光下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十二根青铜柱环绕着高台，柱顶铜铸的玄鸟展翅欲飞，羽翼上的云雷纹流转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将人族千年的星火都凝在了这金属之上。
高台之下，巨大的陶范旁依旧灯火通明。柴火灶的火光将夜空染成一片暖红，跳跃的火苗映在工匠们的脸上，照出一张张满是汗水与烟灰的脸庞。老铁匠张满仓赤着脚站在陶范边，脚下的黄土被炭火烤得发烫，他却浑然不觉，布满老茧的手正握着铁钎，小心翼翼地探查陶范内部青铜水的冷却情况。他身后，徒弟阿牛正费力地拉着风箱，少年的臂膀因用力而绷紧，汗珠顺着脖颈滑落，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陶范中传来，像是沉睡的大地突然苏醒，震得周围的柴火都簌簌作响。张满仓猛地扔掉手中的铁钎，赤着脚快步跑到陶范旁，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陶范外壁，掌心能清晰感受到里面青铜水冷却时的细微震颤，那震颤带着金属凝固的厚重，像是整个人族的心跳在里面搏动。
他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泛起光亮，像是点燃了一盏枯灯，突然朝着九丈高台的方向放声大喊：“陛下！成了！‘人族鼎’成了！”
喊声刺破沉寂的夜空，像一道惊雷滚过朝歌城。九丈高台上，帝辛正凭栏而立，玄色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衣摆扫过台基上的“天人合一”玉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听到喊声，他猛地转过身，剑眉微挑，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快步走下高台。比干、黄飞虎等文武官员紧随其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与远处的火光、工匠们的呼喊交织在一起。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那尊刚脱模的青铜鼎上——鼎身高三丈，直径五丈，通体泛着青黑色的光泽，鼎身表面因高温冷却而形成的冰裂纹路，像是人族在绝境中挣扎的纹路。鼎壁上用甲骨文密密麻麻刻着人族历代先贤的名字，从燧人氏钻木取火的“燧”字，到伏羲氏画八卦的“羲”字，再到大禹治水的“禹”字，每一个字都刻得深而有力，仿佛将整个人族数千年的血脉与信念，都熔铸在了这尊青铜鼎中。鼎耳上“天地不仁，我自成仁”八个金文，在火光下闪着凛冽的光，笔锋凌厉，透着一股不服天、不拜神的桀骜与倔强。
石蛋拉着风箱的手还僵在半空，小脸涨得通红，烟灰在他脸上画出几道黑痕，像只小花猫。他望着那尊巍峨的青铜鼎，突然扔下风箱，朝着帝辛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无比的激动：“陛下！鼎成了！咱们可以去杀妖怪了！可以为黄明将军报仇了！”
“杀妖怪！为黄明将军报仇！”
“杀去幽都关！夺回咱们的土地！”
工匠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跪倒在地，喊声此起彼伏，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连空气中的尘土都仿佛被这股热血点燃，在火光中跳跃着，像是无数人族先民的亡魂，在为这尊青铜鼎的诞生而欢呼。
帝辛走到青铜鼎前，伸出手轻轻抚过鼎壁。指尖传来青铜的冰凉，却似有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指尖涌入心口——那是燧人氏点燃的第一簇火，是伏羲氏画出的第一道卦，是大禹治水时流下的第一滴汗，是整个人族数千年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信念。他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无数先民的呐喊，从远古传来，穿过岁月的长河，落在这尊青铜鼎上，落在他的心中。
“好！好一个‘人族鼎’！”帝辛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扫过眼前的工匠与士兵，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传孤旨意！即刻点兵！命武成王黄飞虎率领三万商军为先锋，明日黎明，随孤出征北海幽都关！”
“遵陛下旨意！”
黄飞虎从人群中大步走出，他身着一身厚重的青铜铠甲，铠甲上雕刻着狰狞的虎头纹，腰悬一柄虎头刀，刀鞘上镶嵌着七颗绿松石，在火光下闪着光。他面容刚毅，虎目圆睁，下颌的短须根根竖起，单膝跪地领命时，甲胄碰撞发出“铿锵”的脆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后的商军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长矛顶端的青铜矛头在火光下闪着寒光，齐声应和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像是一股洪流，即将冲破堤坝。
比干走到帝辛身边，眉头微蹙，声音带着一丝忧虑：“陛下，东海大沽口被敖广封锁，我军的粮船全被扣在港口，军中存粮仅够十日之用。幽都关地势险要，袁洪又有妖族大军驻守，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我军恐将陷入困境。”
帝辛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望向东海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语气却依旧从容：“十日足够了。孤先率军北上，你留守朝歌，派使者即刻前往西岐，联络西伯侯姬昌，让他出兵潼关，牵制通天教主的截教弟子，减轻我军后顾之忧。另外，传令下去，打开朝歌粮仓，将城内的存粮分与百姓，告诉他们，孤定会夺回粮船，扫平妖魔，护佑我人族安稳！”
“臣遵旨！”比干躬身应道，看着帝辛坚定的眼神，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他跟随帝辛多年，从帝辛登基时平定东夷，到后来疏通黄河，再到如今对抗三界各族，这位人皇从来没有让过人族失望。
夜色渐深，朝歌城内却一片忙碌，没有丝毫睡意。商军将士们在街巷中集结，甲胄碰撞声、兵器出鞘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却没有一丝混乱。街道两旁，百姓们纷纷打开家门，端着热水、拿着干粮，送到士兵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握着一名年轻士兵的手，眼中含着泪：“好孩子，一定要活着回来，奶奶还等着给你做麦饼吃。”年轻士兵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奶奶放心，我定会杀了妖怪，护着咱们人族！”
猎户王虎背着一张牛角弓，腰间别着两把短刀，正帮着同村的后生们检查弓箭。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胳膊上的肌肉如铁块般结实，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那是当年随帝辛征鬼方时留下的。“小三，你的弓箭要拉满，瞄准妖兵的眼睛，那里是他们的弱点！”王虎拍了拍一个少年的肩膀，语气严厉却带着关切。少年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眼中满是坚定。
张满仓带着徒弟阿牛，将刚铸好的青铜刀分发给士兵。每递出一把刀，张满仓都会用粗糙的手摸一摸刀身，叮嘱一句：“握紧了！这刀是用咱们人族的青铜铸的，砍妖兵的时候别手软，别给咱们人族丢脸！”阿牛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将青铜刀递给士兵，小脸上满是认真：“这刀很锋利，能一刀砍断妖兵的爪子！”
石蛋也换上了一身小小的麻布铠甲，铠甲是用朝歌城的老裁缝连夜赶制的，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人”字。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剑身虽短，却磨得十分锋利，是张满仓特意为他打造的。石蛋跟在王虎身后，小脸上满是严肃，眼神坚定得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次日黎明，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朝歌城的土地上。九丈高台上的“人皇”剑突然爆发出一道赤金色的光芒，直冲云霄，光芒中蕴含着磅礴的人皇龙气，在空中凝聚成一条虚幻的五爪金龙，盘旋嘶吼，像是在宣告着人族的出征。
帝辛身披一身厚重的青铜铠甲，铠甲上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腰间悬着“人皇”剑，剑柄上镶嵌着一块红色的玛瑙，手中握着那尊“人族鼎”的缩小版铜印——这枚铜印是用铸造“人族鼎”时剩下的青铜铸造的，上面刻着与鼎耳相同的“天地不仁，我自成仁”八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站在军队最前方，身形挺拔如松，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海方向。
三万商军将士列阵整齐，他们身着青铜铠甲，手持长矛、大刀，队列如一条长龙，延伸到远方。身后跟着数千名工匠、农夫与猎户，他们手中的武器或许简陋，有的拿着铁锤，有的握着锄头，有的背着弓箭，却个个昂首挺胸，眼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是守护家园的火焰，是不屈的火焰。
“出发！”
帝辛一声令下，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朝歌城的大街小巷。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北海方向进发，车轮滚滚，马蹄踏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与天边的阴云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幅悲壮的画卷，在天地间展开。
队伍行至半途，突然有探马快马加鞭地赶来，他身披铠甲，脸上满是尘土，连人带马摔倒在帝辛面前，声音带着急促：“陛下！前方三十里处的黑风谷，梅山七怪率领五万妖兵拦住了去路！”
帝辛勒住马缰绳，胯下的乌骓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前蹄扬起，溅起一片尘土。他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的黑风谷中妖气冲天，墨绿色的妖气如同一团巨大的乌云，将整个山谷都笼罩其中，隐约能看到妖兵们青面獠牙的模样，听到他们发出的“嗷嗷”嘶吼声，那声音充满了嗜血的渴望，令人不寒而栗。
“来得正好。”帝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拔出腰间的“人皇”剑，赤金色的剑光在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剑身上的“人皇”二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黄飞虎！你率一万商军从左侧包抄，绕到黑风谷的后山，截断妖兵的退路！王虎，你带猎户们绕到右侧山林，用弓箭牵制妖兵，不要让他们轻易冲阵！孤亲自率领剩余大军从正面冲锋，今日，便让这些妖怪尝尝咱们人族的厉害！”
“遵旨！”黄飞虎与王虎齐声领命，声音铿锵有力。黄飞虎翻身上马，率领一万商军朝着左侧的山路疾驰而去，甲胄碰撞的声音渐渐远去；王虎则带着数百名猎户，背着弓箭，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右侧的山林，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梅山七怪中的金大升骑着一头巨大的黑熊，从妖兵阵中缓缓走了出来。他人身牛首，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覆盖着浓密的金色毛发，毛发间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光芒，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开山斧，斧刃上还残留着碎肉与骨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对着帝辛的方向怒吼，声音粗哑如破锣：“帝辛！本将军奉袁洪大王之命，在此取你狗头！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献上你的人头，本将军还能饶你人族一命，否则，定让你死无全尸，让你人族个个都成为我妖族的口粮！”
帝辛勒马立于阵前，目光冰冷地看着金大升，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不屑与愤怒。他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战场：“一个修炼成精的牛妖，也敢在此叫嚣？孤今日便让你知道，侵犯我人族疆土，践踏我人族尊严，杀害我人族同胞，该当何罪！”
话音未落，帝辛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乌骓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四蹄扬起，尘土飞扬。他手中的“人皇”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赤金色的弧线，带着一股磅礴的人皇龙气，如龙出海，直劈金大升而去。
金大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举起手中的开山斧，迎着青铜剑狠狠劈来。“铛——”
一声巨响，青铜剑与开山斧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震耳欲聋。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斧柄传来，金大升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剧痛，手中的开山斧险些脱手飞出。他胯下的黑熊更是被这股力量震得连连后退，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险些栽倒在地。
“怎么可能！”金大升满脸难以置信，他修炼千年，力大无穷，在梅山七怪中以力量著称，竟被一个凡人震得手臂发麻，这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帝辛冷笑一声，手腕一转，青铜剑顺势划过，如一道流光，直逼金大升的咽喉。金大升慌忙侧身躲避，却还是被锋利的剑风划破了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浮现，鲜血顺着脸颊滴落，落在他金色的毛发上，染红了一片。
“找死！”金大升心中大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张开嘴，口中喷出一道金色的妖气，妖气在空中凝聚成一柄锋利的妖刀，刀身上布满了诡异的纹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朝着帝辛的胸口狠狠刺去。
“陛下小心！”
黄飞虎率领的商军从左侧包抄而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大喊一声，手中的虎头刀如一道闪电，劈向那柄妖刀。“铛”的一声脆响，虎头刀将妖刀挡开，妖刀在空中顿了顿，化作一道妖气，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王虎带着猎户们在右侧山林中射出箭矢。箭矢如雨点般落在妖兵阵中，箭头裹着燃烧的麻布，带着熊熊火焰，不少妖兵中箭倒地，身上燃起大火，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地上翻滚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杀！”
帝辛一声令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商军将士们如潮水般冲向妖兵阵中，青铜剑与妖兵的利爪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长矛刺穿妖兵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地；大刀劈下，妖兵的头颅滚落，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与恐惧。
工匠们手持铁锤、铁锹，跟在商军身后，对着妖兵狠狠砸去。一个名叫李铁的工匠，手中握着一把沉重的铁锤，对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小妖狠狠砸去，铁锤砸在小妖的脑袋上，“咔嚓”一声，小妖的脑袋瞬间开花，鲜血与脑浆溅了他一身。李铁抹了把脸上的血，眼中满是通红，又朝着另一个妖兵冲去，口中大喊：“杀！为了咱们人族！”
石蛋握着短剑，跟在王虎身后，小脸吓得惨白，浑身发抖，却还是紧紧握着剑柄。一个小妖朝着他扑来，青面獠牙，利爪锋利，石蛋闭着眼睛，对着小妖狠狠刺去。短剑刺入小妖的腹部，小妖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石蛋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小妖，吓得哭了出来，却还是咬着牙，对着小妖的尸体又刺了几剑，嘴里喊着：“杀妖怪！保护人族！我不怕你！”
梅山七怪中的戴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生得青面獠牙，背后长着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翅膀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猛地展开翅膀，飞到空中，低头看着下方激战的战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猛地张开嘴，口中喷出一道黑色的妖气，妖气在空中化作无数根细小的毒针，如雨点般朝着商军射去。
“卑鄙！”黄飞虎怒吼一声，手中的虎头刀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刀花，将射向自己的毒针挡开。可商军将士太多，还是有不少士兵中了毒针，毒针入体，士兵们顿时感到一阵剧痛，浑身抽搐不止，很快便口吐黑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帝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看着空中的戴礼，心中怒火中烧。他猛地抬手，将手中的“人族鼎”铜印抛了出去。铜印在空中瞬间变大，化作一尊三尺高的小青铜鼎，鼎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在空中旋转起来，带着一股磅礴的力量，朝着戴礼狠狠砸去。
戴礼吓得魂飞魄散，他没想到帝辛竟有如此厉害的法宝，慌忙煽动翅膀，想要躲避。可青铜鼎的速度太快，“嘭”的一声，青铜鼎的边缘狠狠擦到了他的翅膀，戴礼的翅膀瞬间被砸断，鲜血淋漓，骨头都露了出来。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正好落在王虎面前。
王虎眼疾手快，手中的弓箭瞬间拉满，一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咻”的一声射出，正好射穿了戴礼的心脏。戴礼抽搐了几下，口中喷出一口黑血，眼中满是不甘，身体很快化作一只巨大的蝙蝠，没了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