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战纪
第一章 封神台前的裂痕
昆仑山巅的积雪终年不化,凛冽的罡风卷着冰晶掠过玉虚宫的琉璃瓦,折射出清冷的光,宛如亘古不变的星河坠落凡尘。封神台就立在宫前广场中央,青黑色的台基由混沌原石砌成,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符文,那是鸿钧老祖亲手布下的天道禁制,符文间流转着淡金色的光晕,将三界气运牢牢镇锁在台底。
三百六十五路正神的牌位整齐排列在台面上,檀香木的牌身被千年香火熏得油光发亮,边缘却因岁月侵蚀泛着细微的裂痕。缭绕的青烟中,牌位上隐隐透出淡金色的神光,那是诸神沉睡的神力在缓慢流转——只是今日,这神光却如风中残烛般时明时灭,连最靠前的"三清尊神"牌位,光晕都黯淡了三分。
元始天尊立于封神台前,一身月白道袍纤尘不染,雪白的拂尘垂在身侧,银丝在罡风中无风自动。他面容清癯,眉宇间刻着岁月的纹路,一双深邃的眼眸望向西方天际时,竟透着几分看透轮回的疲惫。目光掠过那些排列整齐的牌位,最终落在最前排的空缺上——那是一方一尺见方的羊脂白玉,打磨得光滑莹润,却未刻一字,正是留给"三界共主"的位置。自盘古开天辟地,清浊分离,三界诞生以来,这位置便一直空着,像一枚悬在天道棋盘上的棋子,等待着注定要打破格局的执棋人。
"师尊。"
一道玄色身影快步从玉虚宫的白玉台阶下走来,道袍上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枚刻有"多宝"二字的墨玉佩,正是通天教主的大弟子多宝道人。他面如冠玉,却因心绪不宁染上几分潮红,鬓角的发丝微微凌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发紧:"通天师叔已在东海之滨的蓬莱岛布下'万仙阵',截教门下的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皆已到场,连三霄娘娘都带着'混元金斗'和'金蛟剪'去了。"
说到这里,多宝道人攥紧了袖中的拂尘,指节泛白:"他们说...说人族气运近来太过鼎盛,朝歌城的龙气都快冲破云霄了,已隐隐威胁到仙神根基。师叔还传了法旨给北海妖族、东海海族,要联合各族一同发兵朝歌,诛杀帝辛,说是要'清君侧,正天道'。"
元始天尊指尖捻动着拂尘上的银丝,目光却未落在多宝道人身上,反而望向西方天际。那里,原本澄澈如洗的天幕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气息,像是从昆仑山地脉深处渗出的墨汁,正顺着罡风悄然蔓延,所过之处,连空中的流云都被染成了灰黑色。那气息阴冷刺骨,带着混沌初开时的荒芜与暴戾,落在封神台的符文上,竟让原本流转的金光瞬间黯淡了半分。
"不是截教要讨,是天道在逼。"
元始天尊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他抬手拂过身前的虚空,一道水纹般的光晕散开,露出紫霄宫的虚影——宫顶的混沌钟微微颤动,钟身上的符文时明时灭,一缕缕灰黑色的混沌之气正从钟缝中渗出:"鸿钧老祖的紫霄宫近来异动频发,混沌钟镇不住幽冥的魔气了,三界壁垒日渐松动。如今的三界,就像一座梁柱朽坏的大厦,各族都在争抢最后一块立足之地,谁都想踩着别人的尸骨活下去。"
多宝道人闻言一愣,眉头拧成了川字,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可帝辛在朝歌大修'九丈高台',还传下旨意,说是要'以人祭天,取代神权',这岂不是...岂不是在火上浇油?"在他看来,人族本就势单力薄,没有仙法加持,没有妖族体魄,帝辛此举无疑是将人族推向三界各族的对立面,简直是自寻死路。
元始天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一挥,一道丈许宽的水镜凭空出现在身前,水镜中,朝歌城的景象清晰可见——
只见一座九丈高的夯土高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台基由青铜碎块与黄土混合夯筑而成,每一块青铜碎块上都用甲骨文刻着人族先民的名字: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从三皇五帝到历代先贤,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将整个人族数千年的历史都浇筑在了这座高台上。高台四周立着十二根青铜柱,柱身上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柱顶蹲着铜铸的玄鸟,展翅欲飞,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高台之上,帝辛身着玄色龙袍,龙袍上用赤金线绣着日月星辰、山川江河,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悬挂着一枚三寸见方的白玉印,印面上刻着"人皇"二字,龙气缭绕。他身形挺拔,面如刀削,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沉稳与锐利,下颌的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此时他正亲自捧着一块一尺长的墨玉圭,玉圭上用金文刻着"天人合一"四字,动作沉稳地将其嵌入台基的凹槽中。
随着玉圭入石,"咔"的一声轻响,一股磅礴的人皇龙气从高台中冲天而起,如狼烟般直上云霄,赤金色的龙气在空中凝聚成一条虚幻的五爪金龙,盘旋嘶吼,竟与封神台的神光遥遥相对,隐隐有对峙之势。
"他不是在火上浇油。"元始天尊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似赞叹,又似惋惜,他望着水镜中帝辛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是想把这火,引到自己身上。"
此时的朝歌城,烈日高悬,赤金色的阳光洒在九丈高台上,尘土在光影中飞扬。数百名工匠赤着臂膀忙碌着,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汗珠,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滑落,浸湿了腰间的麻布短裤,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活计。
帝辛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看向身后匆匆赶来的身影——来人正是少师比干,他身着深褐色朝服,头戴玄冠,平日里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此刻微微凌乱,脸色凝重如铁,手中捧着一卷用牛皮绳捆着的竹简,脚步匆匆,连鞋履上都沾着尘土。
"陛下!"比干快步走到帝辛面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北海妖族首领袁洪亲率三万妖兵攻破幽都关,守将黄明力战而亡,头颅被袁洪挂在城楼旗杆上示众;东海龙王敖广派巡海夜叉李艮率领十万水师封锁了大沽口,我军运往朝歌的三十艘粮船全被扣在港口,连押运的校尉陈武都被敖广下令斩了,尸体抛入海中喂了鲨鱼;更糟的是,通天教主亲率截教弟子在潼关外设下'诛仙阵',阵中由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娘娘主持,扬言要'替天行道,诛杀暴君',如今潼关已被截教弟子团团围住,信使跑了三批,只有一个重伤的小兵逃回来报信。"
帝辛接过竹简,展开一看,竹简上的字迹是参军赵毅所写,墨色浓淡不均,有些字迹甚至被血渍浸染,每一个字都透着血腥与惨烈。可他却只是淡淡一笑,抬手拍了拍比干的肩膀,指着台下忙碌的工匠,语气从容:"比干,你看他们,有怕的吗?"
比干顺着帝辛的手指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二十余名工匠正围着一座巨大的陶范忙碌。陶范呈圆形,高三丈,直径五丈,正是要铸造的"人族鼎"。三名赤着上身的壮汉正用长勺将熔化的青铜水缓缓灌入陶范,青铜水泛着赤金色的光泽,落入陶范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蒸腾起白色的雾气。
不远处的柴火灶前,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正光着膀子往灶里添柴,他约莫六十岁年纪,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疤,最显眼的是左肩上一道尺许长的刀疤,那是当年随帝辛征鬼方时留下的。他添柴时还不忘吼着粗犷的号子:"嘿哟!铸我人族鼎哟!镇我天地魂哟!"
灶边拉着风箱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名叫石蛋,是城外石家村的孤儿,脸上沾着厚厚的烟灰,像个小花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可他的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拉着风箱的手臂肌肉紧绷,手速快得几乎成了一道残影,嘴里还跟着老汉的号子小声哼唱。
"他们不怕,是因为他们信陛下能护住他们。"比干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动容。自帝辛登基十七年来,轻徭薄赋,鼓励农桑,还派人疏通了黄河古道,将原本动荡不安的商朝治理得井井有条,人族百姓早已将帝辛当成了心中的天。
"不,他们信的是自己。"帝辛转身,龙袍扫过台基上的玉圭,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目光扫过台下的工匠,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却又透着无比的坚定,"大禹治水时,洪水滔天,淹没九州,他没求过神;后羿射日时,十日并出,草木枯焦,他没拜过仙。人族从诞生之日起,就是在绝境中挣扎求生,从穴居野处到筑城而居,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哪一步不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我们的骨头里,本就没有'求饶'二字。"
他突然提高声音,对着台下忙碌的工匠们喊道:"诸位乡亲!孤有消息告诉你们——北海妖族占了幽都关,杀了咱们的守将黄明;东海海族扣了咱们的粮船,斩了咱们的校尉陈武;连高高在上的神仙,都要在潼关设阵杀孤!你们,怕吗?"
工匠们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声爽朗而豪迈,震得高台都微微颤动。
烧火老汉拄着柴刀,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对着高台上的帝辛大声喊道:"怕个球!陛下,当年蚩尤的九黎部落比这凶多了,铜头铁额,刀枪不入,还不是被咱们黄帝爷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这些妖怪神仙,也想欺负咱们人族,简直是白日做梦!"
石蛋也停下了手中的风箱,踮着脚尖,小手拢在嘴边大声应和:"陛下!等这'人族鼎'铸成了,我就跟着您去幽都关,把那些妖族的脑袋砍下来当祭品,让他们知道咱们人族的厉害!"
"对!杀了那些妖怪!"一个正在搬运青铜块的壮汉瓮声喊道,他叫王虎,是朝歌城外的猎户,力大无穷,"俺王虎跟着陛下杀过鬼方,还怕这些长角的妖怪不成?"
"还有那些神仙!别以为高高在上就了不起,惹急了咱们,连他们的庙都拆了!"
"陛下,带我们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工匠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直冲云霄。帝辛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豪迈而激昂,震得台基上的尘土簌簌落下:"好!不愧是我人族的好儿郎!等这'人族鼎'铸成,孤就带着你们,先去北海会会那些长角的妖怪,把幽都关夺回来,为黄明将军报仇;再去东海问问敖广,他的龙宫到底装不装得下咱们人族的刀!"
消息如风一般,顺着风势传到了北海幽都关。
幽都关原本是商朝北方的重要关隘,城墙由青石砌成,高五丈,宽三丈,如今却被妖族占领,城楼上插满了黑色的妖旗,旗面上绣着一只狰狞的玄虎。城楼之上,妖族首领袁洪正斜靠在一张虎皮椅上,他生得人身猿面,身高八尺,浑身覆盖着灰褐色的绒毛,一双猩红的眼珠透着暴戾的光,嘴角还沾着血迹,手里正拿着一根血淋淋的骨头,津津有味地啃着——那骨头正是人族守将黄明的肱骨,上面还残留着血肉,看得人头皮发麻。
"大王,探子来报,帝辛那小子在朝歌放话,说要亲自率军北上,来幽都关找您算账呢!"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妖匆匆跑上城楼,他名叫石矶,是袁洪手下的得力干将,生得青面獠牙,背后长着一对蝙蝠翅膀,说话时声音尖利刺耳。
袁洪闻言,将骨头往地上一摔,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他猛地站起身,身上的妖气冲天而起,灰褐色的绒毛根根竖起,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墨绿色,城楼下的妖兵们感受到他的怒火,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一个凡人,也敢在本大王面前叫嚣?真是不知死活!"袁洪的声音粗哑如破锣,猩红的眼珠里满是戾气,他抬手抓住石矶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语气狠厉,"传我命令,让梅山七怪带着五万妖兵,立刻出发,去半路截杀帝辛!告诉金大升、戴礼他们,务必把帝辛的脑袋拧下来,给本大王当夜壶!若是办不成,就提头来见!"
"是!是!小的这就去传命!"石矶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道。袁洪一把将他扔在地上,石矶连滚带爬地跑下城楼,生怕晚一步就成了袁洪的点心。
城楼之上,只留下袁洪阴狠的笑声,回荡在幽都关的上空,惊得城楼下的乌鸦"呱呱"乱叫,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与此同时,东海龙宫深处,水晶宫大殿内珠光宝气,殿柱由巨大的珊瑚雕琢而成,地面铺着光滑的白玉,殿顶悬挂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龙王敖广正站在一面水镜前,水镜中映着帝辛在九丈高台上的身影,他气得龙须都在发抖,一双龙眼瞪得溜圆,脸色铁青。
水镜里,帝辛立于九丈高台上,意气风发,那股磅礴的人皇龙气直冲云霄,赤金色的龙气在空中盘旋,竟隐隐压制着龙宫的水族气运。连大殿里那株千年珊瑚树,都因为这股龙气的压制,开始渐渐发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人族帝王,竟敢如此嚣张!"敖广怒喝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旁边的玉柱上,将玉柱拍出一个深深的掌印,殿内的虾兵蟹将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刚接到通天教主的法旨,要他配合截教,断绝商军的水路补给,本以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帝辛的举动,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更是在压制水族的气运——这是敖广绝对不能容忍的。
"来人!"敖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让巡海夜叉李艮率领十万水师,严守大沽口,一只鸟都别想飞过去!另外,派龟丞相去幽冥血海,面见十殿阎罗,就说帝辛要毁封神台,断轮回路,他们若是不想魂飞魄散,就乖乖派鬼兵助战!"
"遵龙王旨意!"龟丞相从殿外爬进来,他背着厚重的龟甲,慢悠悠地躬身行礼,然后又慢悠悠地爬了出去,那模样与敖广的急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龙宫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敖广阴沉的脸色,和水镜中帝辛那令人刺眼的身影。他盯着水镜,咬牙切齿:"帝辛...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小小的人皇,能撑到几时!"
幽冥血海深处,一片漆黑,只有点点幽火在黑暗中闪烁,那是无数亡魂的怨念凝聚而成的鬼火,漂浮在浓稠如血的海面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枉死城就矗立在血海中央,城墙由白骨堆砌而成,城楼上悬挂着无数锁链,锁链上拴着挣扎的亡魂,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秦广王坐在枉死城的城主宝座上,他身着玄黑色官服,头戴珠冠,面容苍白如纸,一双眼睛是空洞的黑色,没有瞳孔,手里把玩着一串骷髅头手串,每个头骨里都燃着幽蓝的火焰,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大王,东海龙王敖广派龟丞相前来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一个青面鬼差躬身禀报,声音嘶哑如破风箱。
"让他进来。"秦广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冰块碰撞。
很快,龟丞相慢悠悠地爬进大殿,他看了一眼殿内的景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躬身行礼:"老臣见过秦广王殿下。"
"敖广让你来,有什么事?"秦广王把玩着手中的骷髅头,眼皮都没抬一下。
龟丞相连忙将敖广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家龙王说了,只要殿下肯派鬼兵助战,等杀了帝辛,定有重谢。"
秦广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人族要翻天?也好,本王这座枉死城,正好缺些新鲜的生魂来祭炼城墙。”他抬手将骷髅头凑到嘴边,轻轻一吹,幽蓝的火焰瞬间暴涨,照亮了殿内狰狞的白骨梁柱,“告诉敖广,鬼兵可以派——本座麾下的‘枉死军’正好憋了三千年,也该出来见见血了。”
龟丞相脸上露出喜色,刚要谢恩,却被秦广王冰冷的声音打断:“但本座有个条件。”他指尖的幽火跳动,目光落在龟丞相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帝辛的人头,作为给本座的见面礼。若是办不到,就别怪本座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族挫骨扬灰。”
龟丞相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道:“老臣一定将殿下的条件转达龙王,绝不敢误事!”说罢,他不敢多留,匆匆爬离了枉死城,仿佛身后有索命的厉鬼在追。
秦广王看着龟丞相消失的背影,将手中的骷髅头手串抛向空中,手串在空中旋转,每个骷髅头都发出凄厉的尖啸。“帝辛……人皇……”他低声呢喃,空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本座倒要看看,你这颗人头,能不能让枉死城的怨气再浓三分。”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手,一道黑气从掌心涌出,化作一道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枉死”二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气。“黑白无常!”秦广王沉喝一声,声音穿透大殿,传遍枉死城的每个角落。
两道身影瞬间出现在殿内,一黑一白,皆身着官服,头戴高帽,黑无常面色漆黑,吐着三尺长舌,白无常面色惨白,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属下在!”二人躬身行礼,声音一粗一细,透着阴森。
“持此令牌,点齐三万枉死军,随东海水师出征。”秦广王将令牌掷给黑无常,语气冰冷,“记住,本座要的是帝辛的人头,若是拿不到,你们二人就留在人间,给本座当生魂祭品!”
“属下遵命!”黑白无常接过令牌,躬身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秦广王重新靠在宝座上,望着殿外浓稠的血海,嘴角的笑容越发狰狞:“三界大乱……好戏,才刚刚开始。”
而在地狱的最深处,九幽之地的裂缝旁,魔气翻涌,漆黑的雾气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魔主罗睺身着玄黑长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魔纹,随着魔气流动缓缓闪烁。他生得极为俊美,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肌肤苍白如上好的羊脂玉,唯有一双瞳孔是猩红的颜色,里面翻涌着数万年的戾气与渴望。
他指尖夹着一缕黑色的魔气,那魔气中蕴含着三界各地传来的血腥气息——有妖族厮杀的凶戾,有海族翻涌的水腥,有鬼族阴冷的死气,还有神族压抑的神光,最浓烈的,却是人族那股宁死不屈的血气。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罗睺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猩红的瞳孔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被鸿钧老祖封印在九幽之地数万年,日日受魔气蚀骨之痛,早已厌倦了这片永无天日的黑暗。如今三界壁垒松动,各族为了生机互相残杀,这正是他冲破封印,重掌三界的最好时机。
“主上。”一道黑影从魔气中走出,单膝跪地,他头戴骨质头盔,身披黑色甲胄,甲胄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渍,正是魔族先锋将领墨渊,“麾下三万魔兵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战。”
罗睺缓缓转过身,猩红的目光落在墨渊身上,语气冰冷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让魔族先锋做好准备,潜伏在九幽裂缝边缘,不得妄动。”他抬手指向人间的方向,魔气在指尖凝聚成一道虚影,正是朝歌城的九丈高台,“等各族打得两败俱伤,精疲力尽之时,你便率魔兵杀出,先去把那九丈高台拆了——那高台浇筑了人族数千年的气运,毁了它,人族便会不攻自破。”
“是!”墨渊躬身应道。
“还有。”罗睺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用帝辛的血,给本座铺一条通往人间的路。那人皇龙气最是纯粹,正好用来破除鸿钧老祖的封印,让本座重临三界!”
“属下明白!”墨渊重重叩首,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入魔气之中,去传达命令了。
罗睺重新望向人间的方向,猩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狠厉,他抬手一挥,漆黑的魔气冲天而起,在九幽裂缝上方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魔爪,仿佛要将整个三界都抓在手中。“鸿钧……三清……还有那些自诩高贵的神族……”他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数万年的怨恨,“本座会让你们知道,这三界,终究是我魔族的天下!”
一时间,三界风声鹤唳,暗流涌动。
朝歌城的作坊里,铁匠们抡着铁锤,“叮叮当当”的声响震彻街巷。老铁匠张满仓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臂膀上青筋暴起,每一次挥锤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烧得通红的铁块砸得火花四溅。他身边的徒弟阿牛正往炉子里添柴,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眼神里满是坚定:“师父,等咱们的刀铸好了,我就跟着陛下杀妖怪去!”张满仓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牙的嘴:“好小子,有种!到时候师父跟你一起去,让那些妖怪看看咱们人族铁匠的厉害!”
北海的山林里,妖族的利爪在岩石上磨得“沙沙”作响。梅山七怪中的金大升正用爪子撕扯着一头黑熊的尸体,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他生得人身牛首,浑身覆盖着金色的毛发,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渴望:“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早就想尝尝帝辛那小子的肉是什么味道了!”旁边的戴礼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生得青面獠牙,背后长着一对翅膀:“急什么,等兄弟们到齐了,一起去把帝辛的脑袋拧下来,给袁洪大王当夜壶!”
东海的波涛里,海族的鳞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巡海夜叉李艮率领十万水师在大沽口列阵,虾兵蟹将们手持长矛,鱼妖们潜伏在水中,只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李艮手持三叉戟,对着麾下的水师怒吼:“都给本座听好了!谁要是放跑了一艘商军的粮船,本座就把他的鳞一片片剥下来,喂给鲨鱼!”
幽冥的深处,鬼族的锁链在黑暗中“哗啦”作响。黑白无常率领三万枉死军穿过轮回通道,鬼兵们个个青面獠牙,手持骨刀,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死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冻结。黑无常吐着长舌,对着鬼兵们嘶吼:“都给本座打起精神来!等杀了帝辛,每人赏三魂六魄,让你们好好享用!”
地狱之中,魔族的骨刃在魔气中“嗡嗡”嘶吼。墨渊率领三万魔兵潜伏在九幽裂缝边缘,魔兵们个个身披骨甲,手持骨刃,漆黑的骨刃上闪烁着幽光,散发着毁灭的气息。墨渊望着人间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帝辛的人头,还有人族的气运……这次,定能立下大功,得到主上的赏赐!”
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族,也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玉虚宫内,元始天尊召集了十二金仙,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等皆身着道袍,手持法宝,面色凝重。“如今三界大乱,魔族蠢蠢欲动,你们且坐镇玉虚宫,不可轻举妄动。”元始天尊语气严肃,“待看清天道走向,再做决断。”十二金仙齐声应道:“谨遵师尊法旨!”
而在碧游宫,通天教主正坐在八宝云光座上,金灵圣母、无当圣母侍立两侧。“师尊,截教弟子已在潼关布好诛仙阵,只待帝辛自投罗网。”金灵圣母躬身禀报,语气带着几分自信,“那诛仙阵乃师尊亲手所创,非四圣不可破,帝辛不过一介凡人,必死无疑!”通天教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水镜中帝辛的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愿……不要出什么变数。”
九丈高台上,帝辛望着天边越来越浓的阴云。那阴云之中,妖气、水汽、阴气、神光、魔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要将整个朝歌城都吞噬。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正朝着人族袭来。
帝辛突然将腰间的青铜剑拔出,剑身长三尺,剑身由青铜铸就,上面用金文刻着“人皇”二字,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锋利无比。他猛地将剑插入台基的混沌原石中,“铮”的一声脆响,剑身震颤,发出清越的剑鸣,“人皇”二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那寒光之中,蕴含着整个人族的意志与信念。
“比干。”帝辛轻声道,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的阴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你跟随孤多年,见惯了人间疾苦,也见惯了各族纷争。你说,这场仗打完,这天下,会是谁的?”
比干走到帝辛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台下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族士兵正在集结——有穿着铠甲的商军将士,有手持锄头的农夫,有背着弓箭的猎户,还有握着铁锤的铁匠。他们的甲胄或许简陋,武器或许粗糙,可他们的眼神却比任何种族都要坚定,那是一种历经数千年苦难磨砺出的、宁死不屈的决心。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却吹不散人族士兵眼中的坚定。比干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一字一句道:“是人的!”
这两个字,简短而坚定,像一颗惊雷,在九丈高台上炸响,落在了每一个人族的心中。
帝辛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从容与自信。他抬手握住台基上的青铜剑,指尖传来剑身的冰凉与震颤,仿佛与整个人族的血脉相连。
他抬起头,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阴云,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朝歌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人族的每一寸土地:“那就让他们来试试!让妖族来试试,让海族来试试,让神仙鬼怪都来试试!看看咱们人族的骨头,到底有多硬!看看这天下,最终该由谁来做主!”
话音落下,九丈高台上的“人皇”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赤金色的光芒直冲云霄,与空中的人皇龙气交织在一起,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将整个朝歌城都笼罩其中。台下的人族士兵们感受到这股力量,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
“人族不灭!”
“人皇不朽!”
“杀!杀!杀!”
呐喊声震天动地,冲破了阴云的笼罩,在三界之中回荡,宣告着人族的不屈与抗争。一场席卷三界的大战,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