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那份简单的劳动合同,林溪甚至有几分不真实感。前一刻她还流落街头,为巨额债务和生死未卜的小狗绝望,下一刻,她竟然成了这家顶尖医院的一名临时员工。
丽莎护士带着她去办了简单的入职手续,领了两套淡蓝色的护工制服和一张临时工牌,然后带她去了员工宿舍——其实就是医院顶楼隔出的几个小单间,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一张床。对此刻的林溪来说,这已是天堂。
她匆匆换下湿透的衣服,穿上略显宽大的制服,将湿头发随便擦了擦,便迫不及待地跟着丽莎去ICU(重症监护室)。
ICU是一个安静得只剩下各种仪器滴答声的地方。一排排透明的氧舱和保温箱里,住着各种病情危重的动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丽莎指着最里面一个氧舱:“那就是你送来的小狗,陆医生给它做了临时登记,叫‘一号笼舍’。”
林溪快步走过去,隔着透明的舱壁,她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影。
它躺在柔软的垫子上,身上接着监护生命体征的导线,那条受伤的后腿被打上了石膏和绷带,显得有些笨重。鼻子里插着细小的氧气管,胸口随着呼吸微微欺负。相比于昨晚奄奄一息的模样,此刻它虽然依旧虚弱,但生命体征显然平稳了许多。麻醉可能还没完全过去,它安静地沉睡着。
(一种平稳的、沉睡的波动感,取代了之前痛苦的意念)
林溪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欣慰涌上眼眶。她轻轻将手掌贴在冰冷的舱壁上,仿佛这样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它真坚强。”丽莎在一旁轻声说,“陆医生技术很好,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它自己的恢复能力和抗感染情况了。你要做的就是严格按照医嘱记录它的生命体征,观察伤口,按时喂药,保持笼舍清洁。有什么异常立刻报告。”
“我会的!”林溪用力点头,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氧舱里的小家伙。
“对了,”丽莎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陆医生交代,在它正式被领养或者有名字之前,病历上总写‘一号笼舍’不太方便,让你给它起个名字。”
起名字?林溪看着舱内历经劫难却顽强存活的小生命,想起昨晚雨巷中的绝望和此刻失而复得的希望,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
“叫‘平安’吧。”她轻声说,“希望它从此以后,平平安安。”
“平安?挺好的名字。”丽莎记录下来,“那它就是‘平安’了。你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流程,我就在外面护士站,有事叫我。”
丽莎离开后,ICU里只剩下林溪和各种仪器的声音。她按照丽莎教的,开始认真记录“平安”的体温、心率、呼吸频率。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它的好眠。
这是她作为“安心”医院ICU助理的第一份工作,守护她亲手救回的第一个“病人”。
第七章 夜班与“倾听”
林溪很快就适应了ICU助理的节奏。工作确实繁琐辛苦,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每隔一小时记录生命体征,定时喂药、喂食(流质营养膏),清理排泄物,保持笼舍洁净,观察伤口有无渗血或感染迹象。
陆景珩偶尔会来查房,通常是在清晨或深夜。他检查“平安”的伤势恢复情况,调整用药方案,言简意赅地交代注意事项。他对林溪的态度始终是职业化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仿佛她只是一个完成工作的工具。林溪也乐得如此,她将所有精力都倾注在照顾“平安”上。
“平安”的恢复力惊人。几天后,它脱离了氧舱,换到了普通的住院笼舍。虽然后腿还打着石膏,但它已经能挣扎着用三条腿站起来,摇晃着去舔林溪喂食的手。它的眼神里有了光彩,对林溪也产生了明显的依赖。
“饿……好吃……喜欢……” 当林溪拿着营养膏靠近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愉悦和期待。
这种清晰的“倾听”能力,在“平安”身上似乎变得特别稳定和强烈。林溪隐隐觉得,或许是因为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强烈的“联结”——她是它在濒死时唯一抓住的稻草。
这天晚上是林溪的夜班。ICU里很安静,只有几只动物均匀的呼吸声。她巡视了一圈,最后停在“平安”的笼舍前。小家伙似乎做了噩梦,身体偶尔抽搐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咽。
林溪轻轻打开笼门,伸手进去抚摸它的头顶,试图安抚它。
“黑……车……好响……痛……”
断断续续的、带着恐惧的意念传来。林溪的心一沉。它是在回忆被车撞到的恐怖经历吗?
“没事了,平安,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安全了……”她低声安慰着,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它颈部的毛发。
在她的安抚下,“平安”逐渐平静下来,身体放松,发出了满足的小呼噜声,再次沉沉睡去。
“暖……安全……”
感受到它传递过来的安心和依赖,林溪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这种能够直接感知到对方情绪、甚至能给予有效安慰的感觉,很奇妙,也让她对“平安”产生了更深的责任感。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安静的ICU里响起。林溪下意识地回头,看到陆景珩穿着白大褂,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深邃难明。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收回手,关上笼门,有些局促地站直身体:“陆医生。”
陆景珩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落在笼子里睡得香甜的“平安”身上,淡淡地问:“它情况怎么样?”
“体温、呼吸、心率都正常,伤口没有红肿渗出,食欲也很好。”林溪立刻像汇报工作一样回答。
陆景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平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溪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想,他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工作认真?还是……觉得她对待动物太过亲密,不够专业?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个难以捉摸的男人。只要“平安”能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