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山下有人应道:“陈老祖在山顶,那可好办了。”若向二人相对一视:“是李八百。”旋见一个又矮又瘦的黑衣中年男子,背缚一口金光灿烂的九环刀,伴着呛啷啷的响声纵上峰来,照面也不打招呼,张口就问:“看到一位白衣白发的女子了么?”
若清风笑谓:“李兄出门好些日子了,原是去追女人。”李八百登时怫然:“在你师父跟前,也这般放肆。”若清风“喔哟”一声:“是小子疏忽妄言,这女子既已白头,自必甚老,岂与李兄般配。”李八百道:“她那白发是天生的,年纪倒不大,当在五七上下,比我小好几岁哩。”若清风道:“照此说来,小子所言不差了。”李八百道:“哪里话,我是替‘辽东怪侠’捉她。”
向明月接道:“以李兄之绝顶轻功,竟尔尚未追及,这白发女子真也了得。想‘辽东怪侠’山岳武艺超群,定是轻功不逮,方要李兄帮忙。”李八百道:“可不是,此女就强在轻功,乃塞外八雕……你俩怎的净与我闲话,她究竟藏匿何处,快自相告!”向明月道:“我等于此半日,至今始见你一人上来。”
李八百转望若清风,一脸弗信之色,奈对方亦是摇头,急道:“这怎么可能!我就在她后面不远,十丈以内的距离。”若清风道:“你尽可不相信我和明月师弟的耳功、目力,然家师在此,倘若确实有人溜上峰来,岂能毫未知觉?”李八百一怔无语,却听老祖道:“清风啊,休把话说满了。你晓得吗,老君洞里来客人了。”若向二人均各惊讶,心想来者果是不凡,竟能逃过他师兄弟俩四双玄功深湛、敏锐异常的耳目。
李八百蓦喜之下就朝老君洞扑去,甫进即出:“没有啊!”若清风道:“你看仔细了,我师父既说洞内有人,岂会差哉。”李八百噢的一声,两番入洞,脑袋乱转,目射精光,把个丈余见方的小所在,六合四壁尽都扫遍,返出叫道:“端的没有!”若清风顿了一顿,笑问:“洞内无甚摆设,除石床底下外,莫可藏身,那里你看了没有?”李八百道:“没有。”若清风道:“你呀,恁的粗枝大叶,难怪轻功独步天下,却还抓不到人家。”李八百忙道:“轻功独步天下,休再提及。洞内之人,实不逊我。”说罢,复欲进洞。
“且慢!”陈抟人随声掠,倏至近前:“此洞别无出口,这女子既困于内,再难逃脱。八百老弟因何追逐之,不妨先说个明白,好教陈某了解其中是非。”李八百道:“受山岳之托,敢不尽力。”若清风趁势讥笑:“人家不花本钱给安个名儿,你就恁般卖力,忒也小瞧了自己。”
李八百道:“山大侠爱给江湖中人取绰号,这个众所周知。往昔‘哼哈二将’、‘夔门双雄’、‘峨嵋三秀’,今之‘青城九幽’、‘剑门阴险’、‘五龙一虎’,还有‘船上狂儒’、‘江南公子’、‘西凉剑’,无一不是他的杰作。李某本来有姓无名,蒙送俩字,原也算不了什么。只缘二十年前与塞外八雕竞试轻功,李某背负干粮、山泉,行八百里无人地带,对方却八人接力,各跑一百里,最终还是比我晚了半个时辰,这场较量正是‘辽东怪侠’做的公证,李八百之名方得从此响遍天下。现‘怪侠’有求于我,岂能忘恩。”他既知目标已如瓮中之鳖,就不再着急,笃定一逞口舌,详述年轻时的得意事来。
陈抟素晓其脑筋不好使,自己明明询以是非,他却只答受人之托,便再问道:“山岳叫你抓这女子,原因何在呀?”李八百道:“山大侠说,这女子抢了她的孩子。”师徒三人正自觉奇,即闻洞内女声:“李狗熊,你胡言乱语,竟敢这般诬蔑我!”旋见洞口白影晃动,李八百已飞身扑起。一白一黑空中交拼两掌,白影轻飘飘落回洞内,李八百也是足掌摩地疾退。
只见洞中俏立一女,霜发披肩,娥眉含怒,口鼻、耳屏以降,尽皆素裹,不露半寸肌肤,玉容自亦深藏,腰间独系一根三尺许长、全作玫红色的珊瑚杖,显得特别惹目。时值农历十一月,西北秦凤路一带早已朔风割面,遑论华山绝顶。陈抟师徒及李八百内功精湛,方能久居若常,此刻都感到一股冰冷之意弥漫而至,殊异于周遭环境,似赛严寒。陈抟见识广博,估摸她练过长白山至阴至寒的武功。果听李八百道:“你这点寒气与山大侠相比,委实弱得可怜,莫要使来唬人。咱俩脚程相当,倘在别处,我一时也难奈何。现你自己跑到华山上来,李某朋友众多,高手比比皆是,即令你八位师父重生,也休想助你脱身。乖乖的随我去向山岳谢罪,方是正经。”
那女子愠道:“你千里迫逼在先,嚼舌诋毁于后,究竟是何用意!”李八百道:“山大侠一代高士,既言你夺走他孩儿十几年,岂会是生安白造。你想混赖,万万不成!”那女子淡蓝色的目光里蓦现关切之色:“他……他真的有孩子了么?”李八百与之追逐半月,头一遭见她这般柔声和气的询问于己,感觉甚不自在,勉强回答:“山大侠有无子女,我也不太清楚。”
陈向师徒顿时莞尔,若清风更是哈哈大笑:“李八百啊李八百,你一口咬定人家的罪过,如今这番话道来,岂非自相矛盾。”李八百急辩:“什么自相矛盾!山大侠给这婆娘抢走了孩儿,或许就没孩子了,或许还剩得几个。有无尚在未定,他又不曾相告,我自然不太清楚。”
那女子疑虑尽去,眸中关切之色弹指即逝,风光略带娇羞:“我明白他的意思,但眼下实在无法归还孩子。李狗熊,我也不再和你比赛脚程了,咱们武功上见分晓吧!”说话间拔杖在手,昂步出洞,突奔李八百面门点进。对方猝不及防,“喔哟”急退开去。
陈抟思如闪电,这女子以寡敌众,言语未僵便贸然动手,绝非本意,定是存了逃脱的念头,自己气力悠长,百里之外终能赶上,但起初一二十里必是她快,只消离了视野,就再也追不到了,当即一步跨出,封住去路。那女子见被识破,骤改方向。陈抟身法飘忽迅灵,移形换位又自拦住……那女子轻功绝顶,但给老祖处处料到先机,一连几次变步易踪,都没能得逞,反被逼回洞内,方知再难脱困,索性止住身形,婷婷玉立,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不屈之色。
陈抟团团一揖:“女侠切莫误会,老朽陈抟,万无仗势威迫之意。李八百行事粗莽,陈某岂信其一面之词。敢问贵姓芳名,大家一起心平气和坐下来,将是非曲折分辩明白,如何?陈某自当秉公,决不偏袒一方。”那女子目光一动,渐转柔和,拱手举杖一拜:“雪里红见过老祖,此际甘奉义断。”陈抟呵呵一笑:“好,好。山顶北风时啸,我等固然不畏天候,却非言事论理之佳所。镇岳宫已教丁道长占了,咱们就往中峰玉女祠稍歇吧。”
雪里红答应一声,珊瑚杖插回腰畔,款步出洞。四人只当她情愿就范,不想才行丈寻,白影蓦朝西南一退,旋向东蹿。那厢是清明二徒,雪里红先与向明月对了一掌,藉力去势愈疾。若清风探手一抓,仅指端触得半片衣角,再抓自难够及,正劈一招“风驰”,被老祖抢到身边,伸左手在臂下一托,掌风改望天空斜驰,恰巧将一头低飞而过的苍鹰击落。与此同时,陈抟右掌推出“丹凤朝阳”,掌力既迅且久,浑不凌厉,撞上雪里红背脊,只教她一个踉跄仆跌在地,毫未受伤。
雪里红顺势一滚,倏忽就起,李八百已在跟前。两人各挟怒火,拳掌齐动,斗在一处。这厢老祖训徒:“九行飞空掌你才学得半年,出手一味快猛,未知稳健,轻重无度,还不坏了人家的性命。”却看向明月要待上前夹战,忙将唤回:“此女若非由李八百单独挫败,想是不会服软的。咱们且作壁上观,但防其逃走便是。”当下,师徒仨犄角而立,不近不远的围住雪李二人。
拆至百招开外,雪里红忽掣珊瑚杖,刷的当头击去。李八百闪在一旁,亦待拿刀。雪里红一连几杖,收发极快,迫得他无从下手。李八百渐处劣势,不由急了,哇哇一阵怪叫声中,全身肌肉饱胀,崩断绳索,背上九环刀坠落,右手向后略伸,接刀在握,方自慢慢扳回颓势。这十几招兵刃交鸣,雪里红已知他宝刀沉重,笑谓:“李八百,你的刀该有八百斤吧。”李八百道:“吾刀纯金所铸,八百斤固然没有,八十斤……好像也是不够。”
二人口上往来,身手毫不见缓。续拆四五招,李八百道:“我这口刀实重四十一斤,你那红艳艳的宝贝却重几何?”雪里红道:“才九两,尚不及你的零头。如此看来,轻功上还是小妹逊了半筹。”李八百问:“何以见得?”雪里红暗觉对手心思委实太过迟钝,鄙夷随生,骂一声“蠢货”,任其怎般再问,尽不回答。
这厢老祖正以内功传声,遥与二徒说解:“若论实战功夫,便是再来一个雪里红或李八百,三者联袂也未必胜得了你俩之一。但他二人的武功各怀独到妙诣,雪里红轻功顶尖,兵器亦是极轻,李八百同样轻功出神入化,兵器却甚沉重,相似中复含迥背,虽非旷世绝斗,倒也别具看头。你两个仔细观摩,事后多加琢磨,异日遇上类似的高手,就不难应付了。”向明月朗声应道:“是,师父!”
若清风见李八百兀自问个没完,忍不住出言相告:“李兄兵刃比她重了四十斤,较试轻功时直如多负了半个人,尚与之不即不离,伯仲未分,确实稍胜。”李八百忙问对手:“适才所言,可是此意?”雪里红一杖挥出:“李狗熊,你才明白!”
李八百举刀架过,还了一招:“差矣!你轻功并不逊我,话实欠妥。”雪里红回杖挡开:“倒要请教。”李八百且战且谓:“自来比赛脚程,穿着佩带,各凭习性。依尔之见,难道咱俩较量之前,均须脱得赤条条的,不携片物?哈,这般世间奔逐,不知是何光景。”雪里红两侧耳轮微烫,啐道:“李狗熊,言语凭没分寸顾忌!”李八百只管续道:“就依尔之见,大家一丝莫挂,然则体重不等,终究不是彻底公平,又该怎办?”雪里红被他说得浑身臊热,出手显较原先迟缓,渐落下风。
若清风道:“雪娘子莫须听他胡言乱语,两位如欲公平比试轻功,只消李八百交出九环金刀,汝则多负几件重物,各以大秤称一称,一般分量即可。”向明月道:“她是女真人,复姓雪里。”李八百道:“小猴儿你才胡言乱语,老子没了金刀,便是追上这婆娘,讨得了好么!”
续拆百余招,他确实讨不了好,被一杖击中膀子,疼得哇哇直叫。若清风问:“师父,要不要出手?”陈抟道:“别盲动,再等等看。”雪里红心下一凛:“就算打退李狗熊,又怎逃得出这三人的包围!”就此手软,放过了许多机会。师徒仨见她暂时不敢再伤人,各稍心定。
雪里红却慢慢寻找同时能够克敌制胜和逃脱困境的刹那良机,耐着性儿又斗了数十招,始见对方回刀略迟,急以珊瑚杖压住,藉力凌空侧身,连踢两腿。李八百单臂难格,胸口中了后面那一脚。大凡轻功高绝之辈,腿脚功夫自须不弱。雪里红这当儿力求突围,两记踢踹实已用尽毕生之功。李八百嘴角渗血,站立不住,身形疾向老祖射去。此亦雪里红阻敌之计,自己则借一踹之势径朝东边空旷处蹿落。
陈抟左手拿背,接住友人,一股真气就送对方胸腔,缓解了伤势,左手起劈一招“龙吟”,划弧而至,截敌去路。此刻清风明月二人正自追近,雪里红如欲避让“龙吟”,稍缓之下必将重陷困境,当即运气护体,同时沉杖点地,提速强冲。只听到轻轻一声娇哼,白影过处,岩石上留下点点滴滴一滩血迹。
清风明月二人均料追她不上,相继止步。头顶劲风作响,黑影掠逾。若清风叫唤:“李兄你内伤不浅,前面是长空栈道,莫要再赶!”李八百一句:“她也受伤了,怕甚!”已去得远了。旋听陈抟吩咐:“你两个速往金锁关拦截,李八百自有为师照护。”语毕,也已遥遥在望。
金锁关地当西岳咽喉,正是“自古华山一条路”的终点。关内东南西中四峰之间,则非惟一道。清风明月只消抢先守在关口,必能撞上雪李二人。不巧到达时,李八百恰好亦至,雪里红却刚刚过去。若向二人回望师父,竟见陈抟折朝西行,诧异不解。若清风问:“师父往莲花峰做甚?”向明月道:“或许是去镇岳宫。”若清风道:“去镇岳宫又干什么?找丁少微?他可是和咱们有过节的,岂肯帮忙。就是肯,他有多大能耐。师父办不了的事,还能指望他。”
二人轻功见逊,虽极力跟随,仍渐相距愈远,下了北峰,倘非身在高处,便望不到雪李两位。甫过千尺幢,目标已近青柯坪,只听若清风遥遥指道:“师弟你看,前面有古怪!”向明月俯瞰山道,原来青柯坪前生得一团雾气。那雾气周围并无半个人影,却自聚作一团,拦于道中,瞧来也不像是造化所弄,试问临近山脚,海拔甚低,怎会有如此厚的云气,委实诡异。
雪里红奔到近前,心下起疑,不由止足。李八百眨眼追至,叫道:“千万别过去!我在华山多年,从未见有这等异象。”雪里红反身横杖:“你也别过来!”李八百凌空一个筋斗落定:“好,我不过来。你别过去啊,只怕里面有妖怪。”雪里红道:“我们女真人向来不信世间真有妖怪。”
他俩僵持片刻,清风明月双双赶到。雪里红挥杖却步:“你们也别过来!”李八百伸开双臂,拦住二人。若清风道:“不趁此机会拿她,更待何时?”李八百道:“山大侠叫我捉她,然亦千叮万嘱,莫可伤彼性命。现这团雾气来得不明不白,万一真是妖怪作祟,咱们逼得紧了,致其见害,李某可就有负重托了。”
若清风若有所思:“山大侠不愿害她性命……”蓦然抬头:“雪里红你听着,山大侠大仁大义,不管你以前对他做了什么,人家总还念在一点情面,不肯伤你性命。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你是愿意束手就擒呢,还是回头被妖怪吃掉?”他顿了一顿,复道:“呐,我现就来捉你,是打是逃,须想仔细了。”说是这般说,又岂当真容对方细想,身形一晃,立即逼上。
雪里红自晓莫敌,转身就走。她仗恃轻功卓绝,飞步高纵,欲从雾气上方逾越。那气团登时溃散,蹿出一介活人。清风明月齐唤:“师父!”雪里红惊见老祖,既骇且奇,暗忖对方明明一直落后于己,何时赶在了前头,先到这里故弄玄虚,此际身处半空,无可避让,情知实力悬殊,但求侥幸,珊瑚杖挥起,径点面门。
陈抟就使一招“沉香举杵”,系落山神英掌中专夺敌人兵器的妙术,甚较寻常“空手入白刃”更具精奥,仅一提两带,杖即倏忽易主。雪里红复被掌力震落,浑未受伤,再欲谋遁,两边若向二人合将上来,蓦觉双臂同时一紧,已给反剪执定。
陈抟喝道:“不得无礼!”斥徒撒手,忙又递还宝杖:“女侠或嫌玉女祠简陋,就往云台观如何?”雪里红稍微犹豫,接过道:“陈老祖您高人雅量,不计前嫌,小女子今天算是服了。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吧。只是有件事盼实相告,以释我疑。”
陈抟捻须含笑:“贫道方自玉泉院而来。”李八百第一个叫道:“我不信!陈兄你内功至绝,武学极品,那是无可非议的。单论轻功,却尚不及我,怎么可能先已去过了玉泉院。”若清风亦道:“我们明明看见师父你去了西峰,而后再未赶来,除非援落万丈急壁,否则如何到得山脚。但此途艰险无比,师父纵然神功盖世,也决计快不过我们。”
陈抟呵呵笑谓:“尔等忘了,镇岳宫内的玉井和玉泉院内的玉泉是连通的。”若向二人相对一视:“师父你……”陈抟款款述道:“为师抱石闭气投井,循山体内水道一路下沉,终至玉泉而出,未暇换衣抹身,急来此间守候,因须运功御寒,搞得周遭蒸汽腾腾,以致你们都把我当作了妖怪。”
众人一听,无不恍然惊佩。若清风上前摸了摸乃师衣襟,果真湿漉漉的,言道:“师父你真会异想天开。”李八百道:“陈老祖你不仅内功深厚,更且智计出众,胆识过人。三者缺一,断不能行此壮举。”说到这里,忽冲雪里红喝问:“你服不服?”对方一愣,没好气的道:“我服老祖,却不服你!”陈抟见他俩又待动手,两边劝止:“二位内伤皆重,且往云台观疗治,再辩是非不迟。”此后一路上都在思索《紫霄命疗经》中的主旨要义。
该书固然精奥,好在篇幅不长。老祖博闻强记,悟性奇佳,更兼玄诣高深,许多原本令人费解处,于他却是稍想即通,一回到观内,便以经上所载之法与雪李二人运功疗伤,现学现用竟尔一帆风顺。清风明月见师父行功后红光满面,不仅毫无真气消亏之象,反而气色甚佳。二人交口称赞,陈抟缅怀故友,叹道:“运用此功替人疗伤之际,于自己同时亦行养生之效,真乃武林奇艺。谭景升虽逝,泽世非浅。”
他以妙学奇功助人利己,虽得养生之益,一时容光焕发,毕竟连耗了两场,内实虚亏不少,调息恢复良久,方听李八百和雪里红分辩曲折。他俩一个颠三倒四、夹杂不清,一个遮遮掩掩,似乎不愿尽吐真相,枉师徒仨询长问短、左思右忖,直到天黑也没能了解大概。老祖姑念二人重伤初愈,飧后未便继续,就安排厢房与歇,明日再断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