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泽暗怨柳惜见在明千霜面前得意,正欲出言劝阻,明千霜却道:“柳惜见,你等我填饱了肚子与你比划。”这声气神色,却不像真的动怒,常泽等了片刻,便见明千霜动筷用饭,他心这才落定。
柳惜见道:“你也不用急,我坐够了自然会走。”
明千霜道:“那你最好在我用好饭前走,不然可是要挨打的。”
柳惜见瞧向常泽,道:“师父,快多给师兄盛些饭,不然你另一个徒弟便要挨打了。”
常泽道:“谁叫你激他呢。”说着,便给明千霜碗中夹菜,明千霜身子顿了一顿,却未推拒。
柳惜见将一碗鸡汤喝完了,常泽道:“惜见,这里饭菜够的,你要吃便自己盛饭。”
柳惜见道:“不了,叫师兄多吃些,我也好迟一刻挨打。”
常泽道:“你师兄从未和同门有过不和气,你要是成了头个,倒该好好自省。。”
柳惜见道:“头一个,倒还真是头一个。”
明千霜记起与柳惜见初见便动手之事,抬眸望了柳惜见一眼,却见她一手轻轻叩着碗沿。
常泽本有许多话要与明千霜说,但每每见了明千霜,他都是淡漠无情,常泽倒不敢多烦扰,话便积在心内,愧责却是日增。
柳惜见瞥眼见了雪凝辉,问道:“师兄,你平日里喂雪凝辉吃些什么,它可吃荤?”
明千霜道:“食五谷,不吃荤,你别打歪主意。”
柳惜见道:“我不过想喂喂它。”
正说着,常亦提了两桶冒着热气的水进来,卫仪卿便空手走在他身后,先时还听常亦在说话,但到门边,便忽地止了声,过得一时,常亦才道:“爹,你怎么也来了?”
常泽道:“我给你们送饭来,快过来吃。”
常亦提着两桶水进来,常泽道:“这是做什么?”
常亦道:“明师弟想要洗浴。”
常泽道:“那吃了便洗吧,别等水凉了。”
明千霜要沐浴,卫仪卿和柳惜见两个不便多留,再坐片刻便去了。常泽本想多陪明千霜,明千霜却不想与他同室,寻个由他把他支走,常泽如何不知明千霜心思,心中只是叹息。
出得门来,柳惜见与卫仪卿尚在不远处,常泽也不敢走快,心中又盘算起常亦、柳惜见、卫仪卿三人的事来,如今他还未将柳惜见与常亦的婚事定下,也未向外人提起,柳、卫二女尚未知此中争端,他知这师姐妹两个一向要好,心内只怕将来她两个为婚事反目,复又念起常亦死活不服与柳惜见定亲之事,满心愁闷。
不多时,柳惜见与卫仪卿分了路走,常泽这才跟了柳惜见去,到得芙蓉堂前,他现身将柳惜见叫住,便问道:“你这回,是为探望你明师兄回来的?”
柳惜见道:“是,不过弟子还有一事,想要与师父说。”
常泽道:“何事?”
柳惜见道:“师父,待明师兄养好了伤,他要出去,便让他出去吧。”
常泽住步,道:“他身子不好,出去要是在外头晕了病了,无人照顾,那时候可要怎么办?”微微一顿,又道:“他只有三四年了,为师还想要多瞧瞧他呢。”
柳惜见道:“可师兄自个儿的心意,却未必是拘于一室。”
常泽道:“你好好说出道理来。”
柳惜见道:“师父可曾问过师兄,他为何执意要往外走?”
常泽道:“他只说他想出去,我问他去做什么,他也不说。原本想着,他若有难事,便替他了了,让他安心,但这孩子,便是不与我说明白呀。”
柳惜见道:“几月前在钦州,师兄知道自己身子情形时,曾说,他还想去游览天下山川美景,弟子想,便是此故,师兄才想要出去。”
常泽道:“那些哪有他的身子要紧,他要是在外面病倒了,可不是叫人担心。”
柳惜见道:“可师兄整日闷在屋里,心绪郁结,于他伤病也无益处。”
常泽道:“我并没想把他关一辈子,待他好些,晋安随他逛,只不许出晋安。”
柳惜见道:“师父既准师兄在晋安地界上走动,如何不再加恩,让师兄走得远些呢。”
常泽道:“我已说了,怕他病在外头!若寻不到蜥王,他便只能再活三四年,叫他过得安稳些不好么?”这语气,已有躁意。
柳惜见不紧不慢道:“若真没法子治他,在外头是活三四年,把他拘在万古山庄这一方之地也是活三四年,可在外头能叫师兄活得恣意潇洒、欢乐无忧,在万古山庄却只怕让师兄活得苦闷,与其叫他郁闷哀愁走完这一世,那不如让他欢喜过完这一生。”
常泽道:“你这孩子,是来给我说教么!”
柳惜见道:“弟子不敢。”
常泽道:“你们只让我放他走放他走,便不想要是他在外头毒伤发作了怎么办?”
柳惜见道:“咱们万古山庄在外的暗桩多,师父若真不放心师兄一人在外独行,那谴人暗中护着便是,寻个懂医理的最好。师兄在外还有好些朋友,让他去与朋友们聚一聚也好。又或是有什么未竞之事未了之愿需他自个儿出手的,也让他去吧,只让他欢喜便是。”
常泽道:“这么几个师兄弟里,谁也不劝我放霜儿走,就你多事,你心里头到底怎样想的?”
柳惜见道:“这么多师兄弟里头,师父你待明师兄最好,弟子嫉妒,想把他弄远些。”
常泽道:“你这丫头,我问正经的,你好好回话。”
柳惜见笑道:“便是想让师兄欢喜安乐,我能存什么坏心思。”
常泽迈步而前,道:“你师兄的事,你莫再多言。”
柳惜见道:“师父,师兄心中对你有怨,若是再这样逼他,弟子怕你与他师徒再有不快,情分消磨殆尽。”
此是常泽心病,如今被柳惜见道出,常泽便生了恼,正要发作,但便即想柳惜见是自己最成器的弟子,不忍多责备,而适才她这番言语,又是出于诚心,心慢慢静下,道:“惜见,可还有要说的?”
柳惜见道:“师父,师兄已受了许多委屈,身损了,便让他心得安乐吧,这一回,别让他支离破碎了,咱们再去救赎他。”
常泽心头一震,细细琢磨这话,好半晌,才道:“你回洛宁堂去,我自个儿待会儿。”
柳惜见行礼退去,只盼能说得师父改变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