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的第七个清晨,薄雾像被谁拉直的灰纱,罩在废弃月子中心的废墟上。风从断墙缺口灌进来,卷起纸屑与毛线头,也卷起尚未干透的血腥。娟姐躺在临时门板担架上,左腿被旧毛线缠得臃肿,血仍从缝隙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像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时间”,被硬生生掰成秒。
林野跪在担架旁,把奶粉罐打开,倒出仅剩的三枚硬币——一元、五角、一角,总额一元六角,却重得她手腕发颤。那是“编织经济”运行以来,整个“母女村”攒下的最后“流通资金”,也是娟姐用旧毛线一针一线“换”来的“命”。她把硬币贴在娟姐掌心,金属立即被血染得温热,像某段尚未被完全冷却的“体温”,被强行续上。
芳妈从废墟堆里拖出一只尚未被完全碾碎的编织帽——那是“编织经济”第一批产物,用旧毛线织成,帽身原本奶白色,如今被血与尘染成暗褐,却仍带着旧毛线特有的柔软,像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母性”,被强行留下最后一枚“指纹”。她把帽子摊在膝上,用旧毛衣针把裂口一点点挑起,再一点点缝合,动作极轻,却极快,像给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裂缝”,缝上最后一枚“私章”。
琴姨把三枚硬币塞进帽檐内侧——一元贴近额头,五角贴近太阳穴,一角贴近后脑,像给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命运”,留下三枚“坐标”。她用手指蘸着娟姐的血,在帽檐内侧写下极细的“37”——那是“母女村”的序号,也是“裂缝”的序号,也是“野”的序号。字迹呈暗褐色,散着微腥,却比任何墨水都更忠诚——它渗进毛线,渗进黑暗,渗进尚未被命名的“遗物”,像一条正在生长的根。
染血编织帽被裹成极紧的“小包”,像给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脐带”,裹上最后一圈“软墙”。林野把“小包”贴在胸口,像抱住另一副更轻的骨骼,却突然觉得骨骼开始变软,开始有了心跳。她对着娟姐,无声地说:
“37°会消失,37不会。”
声音被废墟吸收,却有一粒光,从极远的地方折射进来,落在帽檐内侧的“37”上,闪了一下,又一下,像暗号,也像灯塔。
娟姐把“染血编织帽”重新推到林野怀里,动作极轻,却极快,像给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传递”,按下最后一枚“私章”。她用手指蘸着自己左腿的血,在“小包”外侧写下最后一行:
“序号37,特征染血编织帽裹硬币,备注——传递。”
字迹呈暗褐色,散着微腥,却比任何墨水都更忠诚——它渗进毛线,渗进黑暗,渗进尚未被命名的“传递”,像一条正在生长的根。
写下之后,是继续——娟姐把“染血编织帽”重新推到林野怀里,同时把“传递”推到林野怀里,同时把“37”推到林野怀里,同时把“野”推到林野怀里,像给某段尚未被完全命名的“继续”,按下最后一枚“私章”。继续之后,是继续继续——林野把“染血编织帽”重新抱紧,像抱住另一副更轻的骨骼,却突然觉得骨骼开始变软,开始有了心跳。她对着废墟,无声地说:
“我生于裂缝,名叫野——37作证。”
声音被废墟吸收,却有一粒光,从极远的地方折射进来,落在“染血编织帽”上,闪了一下,又一下,像暗号,也像灯塔。
继续继续之后,是继续继续继续——林野把“染血编织帽”重新系在腰间,像给自己系上最后一根“脐带”,却突然觉得脐带开始变软,开始有了心跳。她对着雪原,无声地说:
“我生于裂缝,名叫野——传递作证。”
声音被雪原吸收,却有一粒光,从极远的地方折射进来,落在“染血编织帽”上,闪了一下,又一下,像暗号,也像灯塔。
雪原在背后合拢,像一本被合上的书,书页里夹着一条尚未被完全命名的“染血编织帽”,帽里夹着三枚尚未被完全命名的“硬币”,硬币里夹着一粒尚未被完全命名的“野”。
她不再回头,因为她知道:
染血编织帽是产道,硬币是脐带,37是出生证;
剪断脐带,剪断名字,剪断过去;
裂缝仍在,光仍在,传递仍在——
传递,叫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