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救命！！！”
周天丽踉跄着爬起，金刚墙阵法将她困在院内，若是被那金色大掌拍中，必死无疑。她的呼救声凄厉又绝望，我却在心底暗爽——区区实体大灵，在乾坤通天圣手面前也只能被碾压！！
轰隆隆！
夜空响起震耳雷鸣，云层剧烈碰撞。我被这声势震得脸颊发麻，人中一阵发痒，抬手一摸，鼻血竟自行涌了出来。搞什么鬼？
“主人！！”
周天丽望着翻涌的乌云，眼中却迸发出狂喜，“我就知道主人怜我！今日便是裴万通的死祭！！哈哈哈！！”
狂风骤起，裹挟着冰雪的尘土漫天飞扬，连那只小黑猫的尸体都被卷到了院外！
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哪顾得上它，狂风几乎让我睁不开眼，脸上的皮肉被吹得来回抽搐，鼻血刚流出来就被狂风舔干。我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大树，才算借着力勉强站稳。用小臂挡着风沙眯眼望去，院墙外涌来一团硕大的黑气，如黑龙腾空，化作龙卷风般呼啸盘旋，卷着泥土枯枝在院墙周围疯狂撞击！
声势滔天，黄沙蔽日！
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天地间一片昏暗。我身上单薄的T恤早已被寒风穿透，双臂死死搂着树干，双腿随时都要离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狂风卷走！！
该死的，这是上演强对流天气呢？
简直是“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的现实版！
叮叮叮~！
金刚墙阵法开始剧烈摇晃，院内插在泥土中的铜板接连发出脆响。在狂风的肆虐下支撑了几秒后，它们终究不堪重负，一枚枚从泥土中被拔起，如同被抛向空中，相互碰撞几下便嘎嘣碎裂。
我抱着树干瞪大双眼——破了？
金刚墙阵法居然破了？！
别啊！
周天丽见状发出一阵猖狂怪异的笑声，哈哈哈地蹿上墙头。她浑身湿漉漉的，背靠着那团黑气，宛如有了靠山般无所畏惧，借着狂风嘶吼：“裴万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去你娘的！！
咋不被风呛得咳嗽死你！
风太大，坚硬的泥土和小石子不断砸在我脸上，刮得生疼。我死死抱着树根本张不开嘴，不然非得好好骂她——都是搬救兵，你的人也没比我的厉害多少啊！
有本事就放大招啊！！
来啊！！
念头刚落，裴叔的金色大掌已推至院墙边，“袁穷啊袁穷，我等你许久了……”
周天丽身影一闪，瞬间匿去踪迹，“主人，全看您的了！！”
难怪有“鬼精”这个词，这鬼是真他娘的精。
墙外的黑气骤然化作手掌形状，大小与裴叔的金色大掌不相上下。可这黑气手掌刚一成型，夜空中的云层碰撞得愈发猛烈，电闪雷鸣，嘶嘶的火光划破夜空。袁穷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响起：“裴万通，你老了，出手真慢……”
裴叔并未回话，金色大掌径直迎了上去！！！
轰隆！！！！
夜空火光喷涌，刹那间黑夜亮如白昼，巨响声浪仿佛要将天地撕裂！
哗啦~~！！
三间房屋的门窗玻璃同时碎裂，后院也传来“砰砰砰”的轰鸣爆破声。
我抱着树干，脚下的土地剧烈震颤。正纳闷后院怎么会有类似礼炮的声响，脑中猛地清明——是蛊！
埋在地里的蛊虫陶罐被震碎了！！！
小花、小纹、小黑、小白们啊！！
蛊虫并非寻常虫类，陶罐一碎它们必死无疑！！！
我心急如焚，却根本无法去后院营救这些恩人。煞气迎面袭来，大树上曾让我倒挂的横杈嘎巴折断，残枝碎屑噼里啪啦落在我头上。我无处躲闪，嗓子里涌上腥甜，侧脸一偏，又噗噗喷出一大口血！！！
“丫头小心啊！！！”
许姨在屋内朝我大喊。我转头望去，西厢房的窗户已只剩窗框，裴良一脸惊愕地站在窗内，指着院墙呆立当场，鼻子耳朵流出血都浑然不觉。许姨一边拉着他想要卧倒，一边神色痛苦地冲我大叫，没喊几声，她也呕出了血！
此时此刻，院内俨然变成了战场，我们都是在战火中徒劳挣扎的平民。
如同敌机在头顶盘旋轰鸣，我们手无寸铁，只能仓皇自保，寻求庇护。
院边一金一黑两只巨掌，仿佛真有翻云覆雨的通天之力！
我耳朵嗡嗡作响，怀中的大树都在摇晃震颤，地面已然出现裂纹，堪比八级强震！
裴叔与袁穷的对决，让我真正见识到了道法的恐怖威力！
我呆呆地望着院墙边，每当裴叔的金色大掌与黑色巨掌碰撞一次，我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不是我想吐，是真的憋不住！
整个人就剩一口气吊着，随时都要灵魂出窍！！
门窗玻璃碎得彻底，灯泡也尽数报废，屋内一片漆黑，院子里却光耀刺眼。飞沙走石，飞鸟坠地，走兽脑裂。我真怕这三间房子会塌掉，把许姨和裴良压在下面！！！
袁穷始终未曾现身，黑色巨掌与裴叔对决时，他的笑声穿插其中：“裴万通，你总说我比不上师哥，骂我资质平庸。同道中人提起你，都赞你有个高徒吴问，即便身死也鼎鼎大名。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袁穷只用二十年，便能与你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
裴叔冷哼一声，金色大掌接连迎击，“你也知道同道中人会提吴问，可谁又听过袁穷这个名字？你纵然术法高深，终究是邪师一枚，永远只能藏头露尾。你今日姓袁，明日又会姓什么？吸了那么多人的骨血，恐怕死后都要改名换姓，怕那些冤魂找你索命吧。”
轰隆！！！
双掌再次碰撞，我这个远程围观者又配合着吐了口血。院内的树枝继续断裂摇晃，泥土四处飞溅，玻璃、水杯、灯泡、水缸，连后院的蛊虫陶罐都碎得不能再碎了！
他们俩居然还能云淡风轻地聊天，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若不是实在张不开嘴，我真想提醒裴叔：“您快点解决他吧！苍天啊大地啊，把我们这些观众当人看吧！实在挺不住了，肝都要吐出来了！”
“裴万通！！”
黑色巨掌猛地一颤，显然袁穷被戳到了痛处，“你就是瞧不起我！当年不肯传我高深术法，只知强调资质！若非你轻视我，我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好！你既如此看重资质，如今要收方栩栩这个阴人为徒又算什么？她的资质比我当年差远了！我敢断言，这丫头若是踏足道途，永远都成不了气候！你裴万通是老糊涂了，还是穷途末路想找个人养老送终？”
“去……你妈的……噗！！”
我抱着大树，一边吐血一边咒骂。就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就算会吃一嘴沙土，就算被风吹得口眼歪斜，我也要骂他！你当我是谁？等我踏道起势的那一天，定要在你坟头烧上报纸，把我上新闻的报道给你烧过去，让你在阴曹地府也看看我的风光！
“袁穷，你的徒弟呢？”
裴叔的声音沉稳依旧，“你知道我算命从不出错，我早已算出，你的徒弟终将死于栩栩之手。你这辈子机关算尽，终究是一场空。无人为你送终，无人为你慰藉。黄泉路上，阴差押解，判官会将你阳间的罪孽一一罗列，你害过的人命，终将让你以十倍百倍的苦楚偿还。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你都不得为人，只能沦为牲畜，任人宰杀食用……”
“裴万通你住嘴！我才没你那么傻！我绝不会收徒弟！”
黑色巨掌喷涌出滔天浊气，伴着雷鸣重重击出，“我这三掌五雷，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裴万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你后面！！！”
五雷掌？
我眯着眼，艰难地蹭了蹭嘴角的血迹。他居然一直用五雷掌与裴叔对击？！！
难怪我们这些围观的人都承受不住这煞气！
那裴叔呢？
五雷掌不是一掌就能致命的吗？！！
“袁穷，你听过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说法吗？”
裴叔的声音在漫天飞沙中依旧平稳从容，“不过是五雷掌罢了，看来你吸的骨血还是太少，终究不成气候啊……”
还好，听裴叔的语气，似乎并无大碍。
我苟延残喘地抱着大树，气得连蚊子般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你居然没事？”
袁穷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匪夷所思，“裴万通！你究竟修炼了什么术法！！”
“善德。”
裴叔悠悠回应，金色大掌骤然无限放大，耀眼的光芒让白昼都镶上了一层金边，狂风都被压制得小了几分，黑色巨掌彻底被金掌笼罩，“袁穷，你帮谁偷走了方栩栩的命格？若你坦诚相告，我可饶你一命。”
我瞬间来了精神，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望向金光，嘶吼出声：“是谁！！！
谁！！！”
“哈哈哈哈哈~”
黑色巨掌传来嚣张的笑音，“裴万通啊裴万通，不愧是我曾拜过的师父！乾坤通天圣手果然名不虚传！吃我三掌五雷还能撑住，不过你可知晓，我的五雷掌绝非只能施展三次！我袁穷早已练至大乘之境，只要我活着，便可随心所欲动用！你三次不死，我便打你四次、五次、八次！哈哈哈哈！！”
轰隆隆！！！
风沙再度肆虐，我的耳膜仿佛要被震破。大树剧烈摇晃，我再也抱不住，整个人被狂风卷着撞上西厢房墙壁，又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抬头望去，金色大掌与黑色巨掌再次正面硬刚，天地剧烈震颤，黑气翻腾喷涌，天边竟传来袁穷“噗”的一声闷响！
我心头暗喜——他吐血了！
裴叔居然让他吐血了！！
“袁穷！究竟是谁拿走了方栩栩的命格！”
金色大掌步步紧逼，对着摇晃的黑掌厉声喝问，“说！！”
“你做梦！！！”
摇晃的黑掌猛然聚拢黑气，以爆炸般的威势再度撞击，“裴万通，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善德更胜一筹，还是我的五雷掌威力无边！！！！”
“噗！！！”
我跟着鼻喉窜血，活脱脱成了《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对穿肠，鲜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半空狂喷！
耳朵里响起悠长的哨音，透过血色模糊的视线望去，黑色巨掌像条围巾般摇摇欲坠。即便我还在喷血，也能清晰看出，黑掌终究不敌裴叔，黑气已然濒临溃散！！
“裴万通……咳咳咳！你最好多活些时日！！”
摇晃的黑气迅速后撤，袁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方栩栩！你这小阴人……咳咳咳！我迟早会来取你狗命！！”
他想跑！！
我咽下不断涌上的鲜血，单手撑地艰难往前爬了几步，气若游丝地低吼：“你……不……许……走……”
心里疯狂呐喊：裴叔！不能让他跑了！
我的命格啊！
您说过会竭尽全力帮我拿回来的啊！
他还没说出来呢！
裴叔！！！
我实在爬不动了，只能瘫伏在地，眼睁睁看着院墙外的黑气彻底消失。袁穷遁走的刹那，天边隐约传来几声呛咳，看来他伤得不轻。可裴叔怎么能就这样放他走！
夜空渐渐恢复安宁，寒风依旧呼啸，变回了冬日该有的凛冽。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目睹着这场对决从爆发到落幕，希望燃起又迅速破灭。
袁穷自始至终未曾露面，我只听过他的声音，见识了五雷掌的恐怖威力。
日后即便在路上偶遇，我也认不出他，连同周天丽也一同消失无踪。
这一役，我只除掉了那只猫妖，而袁穷与周天丽，依旧是我未来路上的巨大劫难。
我并非责怪裴叔，只是满心不甘，无尽的不甘！
裴叔的金色大掌明明能压制住袁穷，为何要放他离去！
前些天我还跟裴叔说，等拿回命格，想回家里住几天，陪陪父母家人。我甚至盘算着，去看奶奶时就骗她说我在国外请假回来了。可现在，这个愿望的实现时间，恐怕要无限期延后了。
下一次机会……
又要等到何时？
眼圈泛红，我无力地对着冰凉的地面捶了一拳。脸颊传来痒意，抬手一摸，竟是耳朵也流出血来。
“丫头！你没事吧！”
许姨扶着窗框朝我大喊，“活了十年，头回见斗法斗得跟地震似的，我鼻子都流血了！”
“我没事。”
我应了一声，擦干耳旁的血迹。除了疼些，听力倒没受影响。
“没事就好！我去找蜡烛点亮！！”
许姨的嗓音沙哑干涩，说话都格外费力，“丫头啊，你还能站起来不？快去看看裴先生！！”
煞气已然消散，我缓了缓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地上有一大片深色印记，即便没有光亮我也知道，那是我吐出的鲜血，腥气弥漫，被寒风一吹，很快就要冻结在地上。
嘴里满是腥甜，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但我的生命力着实旺盛，到了这般境地仍能起身。扶着墙壁，踉跄着走向正房。
“裴叔……”
屋内一片漆黑，桌椅被狂风掀得东倒西歪，宛如台风过境。
我摸索着进门，嘶嘶地扶起倒地的椅子，捡起散落的书本，缓缓走到炕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裴叔正盘腿坐在炕上，脊背挺得笔直。“裴叔，您没受伤吧？”
他可是硬接了五掌五雷啊！
“无妨。”
裴叔的脸庞隐匿在暗影中，声音依旧平稳如常，“我只用了七成功力。”
“您没事就好。”
我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屋内太过昏暗，我先前挨了两顿揍，又像对穿肠般狂吐鲜血，此刻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酸痛，身体发虚，看东西都带着重影，实在没心思分辨裴叔的神情。一想到袁穷跑了，心口便只剩憋闷难受，“裴叔，您不该放走袁穷的，周天丽也跟着跑了，日后他们俩仍是大麻烦啊。”
无论我的命格能否找回，袁穷这样的败类都绝不能留。
哪怕他咬死不肯说出命格的下落，我也希望裴叔能将他铲除，这种人留着只会后患无穷！
“他们还会再来的。”
裴叔的声音轻缓，似在闭目养神，“方栩栩，恭喜你，通过了三项考验。现在我问你，是否愿意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
“我通过考验了？”
我愣了愣，连忙点头，激动得忍不住咳嗽起来：“裴叔，我当然愿意！咳咳咳！”
一激动就牵扯到伤口，骨头缝里都透着疼！
被揍得惨不忍睹也就罢了，当个围观群众居然更惨！
眼下这乌漆嘛黑的环境聊拜师，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拜师这么大的事，本该选个明亮的日子，敬茶磕头，郑重其事。
但话已至此，我必须表明决心：“裴叔，我一直盼着这一天呢！虽然您今日网开一面放了袁穷，但等我踏足道途、练就本事，绝不会放过他，我一定要亲手灭了他！”
“有志气。”
裴叔盘坐的身躯微微一动，语气中带着笑意，“我裴万通的徒弟，就该有这般气魄！画工须画云中龙，做人需做人中雄。听你的声音，是被煞气所伤，回屋休息吧，你恐怕要病上几日。等你身体痊愈，我便举行收徒仪式……”
“谢谢裴叔！！”
我咳嗽着朝他鞠躬。此刻若是有镜子，我这张脸怕是早已惨不忍睹！
“丫头！裴先生没事吧！！”
许姨在院内高声询问，“地上碎玻璃到处都是，我得扫一扫！不然容易扎脚！！”
“裴叔没事！许姨，等明早咱们再一起打扫吧！”
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思忙活这些！
我应了一声，就见裴良拿着我的手机摸黑走了进来：“方栩栩，你电话一直在闪，快接吧！爷，您刚才斗的是什么法啊？威力也太惊人了，简直就像诗词里写的‘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我流着鼻血，脑袋嗡嗡作响，许奶都扛不住了。您稍等，我找蜡烛给您点亮……”
“无妨。”
裴叔语气平淡地回应，“不用点蜡，明日直接换灯即可。”
“许奶说不行，必须点蜡看看屋里损坏了哪些东西，她要记账，明早下山采购，顺便找人来修理门窗。”
裴良把手机塞给我，执拗地翻起了桌子抽屉。我接过手机，屏幕的光亮有些刺眼。手机调了静音，没有铃声，屏幕却一直在闪烁，来电显示是——“陆琛？”
我随手接起：“喂，有事吗？”
“你声音怎么了？”
陆琛的语气低沉，“在忙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没事我先挂了。”
我敷衍地应着，见裴良翻出了蜡烛和烛台，便伸手帮他扶稳烛台点火。
“我正要给你回信。”
陆琛的语气顿了顿，“你不是说让我起个笔名吗？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听，给我个建议。”
都这节骨眼了，还问这个？
“你自己喜欢就好，实在不行就叫……”
我一边回话，一边看着蜡烛被点燃。火光亮起的瞬间，我转头望向裴叔，当场惊得目瞪口呆：“裴叔！！！”
手机“啪嚓”一声掉在地上。
我怔怔地望着裴叔——他一头黑发已然尽数变白，脸上布满皱纹，皮肤松弛下垂，活脱脱变成了一位耄耋老人！
“爷！！”
裴良也吓得后退一步，失声惊呼，“您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烛火昏黄摇曳，裴叔迎上我的目光，微微颔首，笑容中带着仁慈与悲悯：“裴某只用了七成功力，仅此而已。”
“裴叔啊！！！”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崩溃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栩栩对不起你！是我害了您！都是我的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