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寒夜孤灯
书名:诸子问鼎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048字 发布时间:2025-10-19

第七十二章 寒夜孤灯

 

腊月的河西,寒风如刀,卷着鹅毛大雪,将少梁城裹进一片苍茫的白。西部长官府的议事厅内,炭火早已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案几上的河西防务图被寒风掀起一角,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墨翟独自一人坐在案前,面前摊着翟璜从大梁送来的密信,昏黄的油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株在寒风中坚守的枯木,风骨犹存,却难掩疲惫。

 

密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墨痕深浅不一,显然是翟璜在极度焦灼中写就。字里行间满是绝望与愤懑:“魏王沉迷宫室,征调民夫五万,耗尽粮草十万石,只为扩建章台宫,以彰显‘大国气象’。龙贾借监造之名,私吞粮草三万石,更暗中收受秦国重金千镒,屡屡在大王面前诋毁河西防务,称‘六国联军屯兵河西,实则各怀异心,魏只需坐观其变,无需虚耗国力’。臣三番五次劝谏,反被大王斥责‘迂腐误国’,称‘河西有六国联军驻守,秦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河西调回的五千魏军已被派去修建宫殿,粮草更是迟迟未发,臣派人催了三次,皆被龙贾以‘大王有旨,暂缓拨付’挡回……”

 

墨翟的手指缓缓拂过竹简上“龙贾受贿”四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腕都微微颤抖。他早已知晓龙贾是魏王身边的宠臣,贪婪狡诈,靠着阿谀奉承爬上了上大夫之位,却没想到此人竟敢私通秦国,置河西安危于不顾。河西乃魏国东部门户,一旦失守,秦国铁骑三日便可抵达大梁,这般浅显的道理,魏王竟因沉迷享乐而视而不见。被谗言蒙蔽双眼的君主,将魏国的门户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这般昏聩,比之当年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比之剖比干之心的商纣王,也不遑多让。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墨翟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连日来的操劳与忧心,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早年在墨家总院钻研机关术时落下的寒疾,近来更是反复发作,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将肺腑咳出来一般,震得他浑身发颤。他想起身去添炭火,刚迈出一步,便踉跄着扶住案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密信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先生!”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风雪拍打门帘的声响,墨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快步走进来。见墨翟摇摇欲坠,他连忙放下药碗,上前稳稳扶住师父,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先生,您又咳了!快坐下喝药,这是弟子刚煎好的驱寒汤,加了生姜与甘草,能稍稍缓解些咳嗽。”

 

墨翟被扶着坐下,接过温热的陶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暖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稍稍缓解了胸腔的灼痛。他小口啜饮着汤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却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看着墨离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脸颊上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月修缮临晋关箭楼时,被掉落的木石划伤的。墨翟心中一暖,轻声问道:“苏秦先生还未从齐国回来吗?”

 

“还没有。”墨离摇头,语气带着担忧,“临淄距少梁千里之遥,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十日才能往返。只是……如今大梁那边局势愈发糟糕了。龙贾不仅在朝堂上诋毁联军,还暗中派人在大梁街巷散布谣言,说‘六国联军驻守河西,实则是想吞并魏国土地,待秦军来袭,便会倒戈相向’。这话传到河西,大梁百姓对我们怨声载道,不少魏国士兵也心生疑虑,昨日还有几个魏兵偷偷跑来问我,‘先生,我们真的是在帮魏国守河西吗?为何大王不愿给我们粮草?’”

 

墨翟闭上眼,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军心浮动,粮草短缺,盟友内部矛盾重重,而秦国的十五万大军正在函谷关厉兵秣马,只待开春雪化,便要挥师东进。这河西之地,就像是一艘在惊涛骇浪中漂泊的破船,船板早已腐朽,船帆也被狂风撕裂,而他,便是那个苦苦支撑的舵手,手中握着的船桨早已开裂,却还要拼尽全力,不让这艘船沉入海底。

 

“少梁城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墨翟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力。

 

“最多一个月。”墨离低下头,声音沉重得像是压了块石头,“原本翟璜大夫承诺拨付五万石粮草,如今只到了一万石,还被龙贾克扣了三千石,说是‘路途损耗’。联军十五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近三千石,若开春前粮草未能补齐,恐怕……恐怕士兵们会因饥饿而失去战斗力。昨日我去军营查看,伙房里的粟米都掺了不少沙子,连野菜都快挖光了,有些士兵已经开始啃树皮充饥……”

 

“一万石……”墨翟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抬头看向墨离,语速急切:“墨家总院在河西的义仓还有多少存粮?”

 

“义仓?”墨离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脸上满是为难,“先生,义仓的存粮是去年秋收后,墨家弟子在河西各城募集的,一共四万石,本是用来救济河西百姓的。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阻断,百姓们本就缺衣少食,不少人家连过冬的棉衣都没有,只能靠吃草根、煮树皮度日。若动用义仓的粮食,百姓们恐怕会……会饿死啊!”

 

“我知道。”墨翟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是对百姓的怜悯,是对“兼爱”理想的坚守。可这份不忍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更深的坚定取代,“可如今大军断粮在即,若秦军来袭,河西失守,秦国铁骑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百姓们只会遭受更大的灾难——那时,别说树皮草根,便是性命也难保。你即刻去墨家义仓,取出两万石粮食,先供应大军。同时传令各城,打开官仓,将剩下的两万石粮食分发给百姓,就说这粮食是魏国拨付的,是魏王‘体恤百姓,特来赈济’,让百姓们知道,魏王心中仍有他们。”

 

“可是先生,这……这是欺瞒百姓啊!”墨离急了,忍不住反驳,“而且义仓的粮食一旦动用,开春后百姓们便无粮可食,到时候还是会饿死!”

 

“我知道是欺瞒,也知道开春后会有难处。”墨翟的声音低沉却坚定,目光落在窗外漫天飞雪上,像是穿透了风雪,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可眼下,守住河西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守住河西,待苏秦先生从齐国请来援兵,待翟璜大夫说服魏王,我们便能从魏国、齐国调拨粮草,救济百姓。若河西失守,一切都无从谈起。墨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照我说的做,快去!”

 

墨离看着师父眼中的决绝,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躬身应道:“是,弟子这就去办。”他转身快步离去,掀起门帘的瞬间,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险些熄灭。

 

墨离走后,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死寂。墨翟望着窗外漫天飞雪,雪花如絮,将天地都染成了白色,却掩盖不住这片土地的苦难。他想起了当年在鲁国创立墨家时,心中的理想是“兼爱非攻”,是让天下百姓远离战乱,安居乐业,是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饥有所食、寒有所衣。可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火蔓延,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要动用救济百姓的粮食来支撑军队,要靠欺瞒来安抚民心——这难道就是他毕生追求的“兼爱”吗?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天下大同”吗?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温度,连带着心也冷了几分。或许,理想与现实之间,本就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他,不过是在这鸿沟之上,苦苦搭建一座独木桥罢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声响。田忌裹着一身风雪走进来,身上的青色铠甲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进门便化作水珠,顺着甲片缝隙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袍。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哈了口气,语气急切:“先生,临晋关的防御已经加固完毕,两座箭楼拔地而起,三丈深的壕沟也已挖好,五千张强弩分三层布设,只要秦军来犯,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只是……士兵们的士气有些低落,不少人都在议论粮草的事,还有魏国士兵听说魏王调回兵力修建宫殿,更是人心惶惶,昨日还有两个魏兵偷偷逃跑,被巡营的士兵抓了回来。”

 

墨翟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早已料到。他起身走到田忌面前,语气郑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田将军,如今河西的处境,你我都清楚。粮草短缺,军心浮动,盟友猜忌,秦军虎视眈眈。但我们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一旦河西失守,秦国便可长驱直入,吞并韩、赵、魏三国,继而挥师东进,吞并齐、楚、燕,一统天下。到那时,秦国的严刑峻法、苛捐杂税,会让天下百姓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我们守的不仅是河西,更是天下百姓的生路!”

 

田忌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懑:“先生,我明白。可魏王如此昏庸,龙贾又暗中作梗,我们就算付出再多,恐怕也难以挽回局面。昨日我去军营巡查,看到士兵们吃着掺了沙子的粟米,一个个面黄肌瘦,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想我田忌征战半生,从未让士兵们受过这般苦!”

 

“我知道。”墨翟拍了拍田忌的肩膀,感受到对方铠甲上的寒意,也感受到他心中的滚烫,“墨离已经去义仓取粮了,两万石粮食,虽不能解燃眉之急,却也能支撑十日。待苏秦先生从齐国回来,定能说服齐王增派兵力与粮草,届时我们便有足够的力量抵御秦军。田将军,再坚持几日,再给天下百姓几日时间。”

 

田忌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水,沉声道:“好!我信先生!只要能守住河西,别说十日,便是一月,我田忌也能撑下去!对了,廉颇将军与景翠将军已经率军抵达蔺城与宜阳,派人传来消息,说两地防御稳固,秦军暂无异动。只是……韩国那边传来消息,秦国使者陈轸已抵达新郑,正在劝说韩王背弃同盟,还承诺只要韩王与秦国结盟,便将宜阳归还韩国。韩王如今犹豫不决,恐怕会生变数。”

 

“陈轸……”墨翟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此人虽不如张仪善辩,却也诡计多端,最擅长挑拨离间。韩国本就国力薄弱,宜阳又是韩国的西部门户,当年被秦国夺走后,韩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秦国以宜阳为诱饵,再加以武力威胁,韩王恐怕真的会动摇。一旦韩国背弃同盟,宜阳失守,秦军便可从南侧迂回,与函谷关的秦军形成夹击之势,河西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可如今苏秦先生已去齐国,我们身边已无擅长纵横之术的人了。”田忌忧心忡忡地说道,“墨家弟子虽多,却大多擅长机关术与守城之法,论及言辞辩论,怕是难以与陈轸抗衡。”

 

墨翟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案几上的墨家弟子名录,忽然想起一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有了!墨家弟子中,有一人名为墨渊,乃是我早年收下的弟子,擅长言辞,曾多次代表墨家与鲁、卫等国交涉,口才虽不及苏秦,却也沉稳可靠,且深谙天下大势。我即刻让他前往新郑,面见韩王,劝说他坚守同盟。”

 

“墨渊?”田忌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了此人,“我曾听闻此人,说他能言善辩,且有胆识,当年在鲁国,仅凭三言两语便说服鲁君归还了墨家被占的义田。有他前往,定能稳住韩王!”

 

就在这时,墨离匆匆跑回来,神色慌张,连呼吸都带着急促,进门便喊道:“先生!不好了!龙贾派人从大梁传来消息,说魏王听信他的谗言,认为联军私自动用魏国粮草,玷污了魏国的名声,要即刻召回魏章将军,还说要削减联军的粮草供应,将已拨付的七千石粮食收回一半!”

 

“什么?!”墨翟与田忌同时脸色骤变,惊得站起身来。

 

魏章将军是魏国在河西的最高将领,也是联军中唯一的魏国将领,更是魏国王室宗亲,在魏国士兵中威望极高。若魏章被召回,魏国士兵便会群龙无首,军心定会彻底涣散;而削减粮草供应,更是要将本就缺粮的联军逼上绝路!龙贾此举,分明是要借魏王之手,瓦解联军的防线,为秦国大军东进铺路!

 

“龙贾这个奸贼!”田忌怒不可遏,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出鞘的瞬间,寒光凛冽,映得他眼中满是怒火,“我这就率军前往大梁,斩杀此贼,劝说魏王醒悟!若魏王执迷不悟,我便将他软禁起来,待击退秦军后再作处置!”

 

“不可!”墨翟连忙拉住他,用力按住他的手臂,“田将军,万万不可!如今秦军虎视眈眈,函谷关的十五万大军随时可能来袭,你若离开少梁城,少梁防务便会空虚,秦军一旦趁机来攻,我们苦心经营的防线便会瞬间崩溃。而且,你率军前往大梁,只会让魏王更加猜忌,认为我们要谋反,龙贾再在一旁煽风点火,魏王定会下令调动魏军围剿我们,到那时,我们便会腹背受敌,万劫不复!”

 

“那我们该怎么办?”田忌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长剑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案上的油灯都晃动起来,“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龙贾祸乱朝纲,看着魏王自毁长城吗?”

 

墨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慌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案前,目光落在河西防务图上,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大梁的位置,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让魏章将军亲自前往大梁,面见魏王,当面澄清误会,揭露龙贾的阴谋。魏章将军乃是魏国宗室,对魏国忠心耿耿,且与魏王有兄弟之情,魏王或许会听他一言。只要魏章能说服魏王,让他看清龙贾的真面目,我们便能重新获得粮草与兵力支援。”

 

“可魏章将军若离开河西,魏国士兵的军心……”田忌担忧地说道,“如今魏兵本就人心惶惶,若主将离去,怕是会有人趁机作乱,甚至倒戈投降秦国。”

 

“只能冒险一试了。”墨翟语气沉重,眼中满是无奈,“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让魏章将军即刻启程,轻装简从,只带两名亲卫,快马加鞭前往大梁,争取三日内往返。同时,你我二人亲自前往军营,安抚士兵,就说魏章将军是去大梁催缴粮草,很快便会带回充足的粮草与援兵,让士兵们安心。另外,传令各营将领,加强巡营力度,严防士兵逃跑或哗变。”

 

“也只能如此了。”田忌点了点头,收起长剑,剑刃入鞘的瞬间,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只剩下坚定,“我这就去传命,让魏章将军即刻启程!”

 

田忌转身匆匆离去,议事厅内再次只剩下墨翟一人。他走到案前,拿起那封密信,缓缓将其点燃。火苗舔舐着竹简,将“龙贾受贿”“魏王昏庸”等字眼一点点化为灰烬,青烟袅袅升起,带着墨香与焦糊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他知道,这封信若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落入魏国士兵手中,只会加剧同盟的矛盾,让本就脆弱的军心彻底崩溃。如今,只能将其销毁,让这个秘密暂时埋藏在心底。

 

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映着墨翟苍白的脸,他的咳嗽又犯了,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剧烈,连身子都弯了下去,双手紧紧抓着案几边缘,指节泛白,冷汗浸湿了他的鬓发。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落在他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少梁城的街巷,覆盖了城外的旷野,也覆盖了远处的城墙。天地间一片苍茫,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像是在为这片土地哀悼,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嘶吼。他不知道魏章将军能否说服魏王,不知道苏秦先生能否从齐国请来援兵,不知道墨渊能否稳住韩王,更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他们能否赢得胜利。

 

但他知道,他不能放弃。

 

为了河西的百姓,为了天下的和平,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就算手中的船桨早已断裂,他也要拼尽全力,守住这艘名为“河西”的破船,守住天下百姓最后的希望。

 

深夜,少梁城的军营内,风雪稍歇。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脸上满是疲惫与不安,手中捧着的陶碗里,是掺了沙子的粟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墨翟与田忌并肩走来,身上的衣袍都落了层薄雪,篝火的光芒映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将士们!”墨翟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寒夜里的一盏灯,照亮了士兵们心中的阴霾,“本先生知道,大家近来辛苦了,粮草短缺,天寒地冻,大家都有怨言。但我要告诉大家,魏章将军已经前往大梁,三日之内,定能带回充足的粮草与援兵。只要我们坚守下去,待明年开春,秦军来袭,我们定能将他们击退,守住河西,让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士兵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们看着墨翟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田忌沉稳的神情,想起了这些日子墨家弟子与他们同甘共苦——墨翟先生带头吃掺沙的粟米,田将军亲自去城墙上修补缺口,就连墨家的年轻弟子,也跟着他们一起挖壕沟、造弩箭。

 

“墨家先生与田将军都在,我们怕什么!”一个年轻的齐兵高声喊道,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对!守住河西,击退秦军!”

 

“守住河西!击退秦军!”

 

士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冲破了风雪的阻隔,也冲破了心中的阴霾。篝火的火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却烧得更旺了,映得士兵们的脸上重新燃起了斗志。

 

墨翟看着眼前的士兵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只要人心不散,就算处境再艰难,他们也能挺过去。

 

而此时,大梁的王宫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章台宫的大殿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魏王魏罃端坐在王座上,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味,身边环绕着数名美貌的姬妾,正不亦乐乎地饮酒作乐。龙贾站在殿侧,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时不时地举杯向魏王敬酒,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大王,”龙贾躬身说道,“秦国使者张仪已在宫外等候,愿献上黄金万两、美女百名,与魏国永结盟好。只要大王与秦国结盟,背弃六国同盟,秦国不仅会助魏国夺回河西之地,还会赠送魏国十座城池,让魏国成为天下霸主!”

 

魏王放下酒杯,眼中满是贪婪,手指摩挲着王座的扶手,嘴角微微上扬:“哦?秦国竟如此大方?那……魏章在河西与六国联军勾结,私自动用魏国粮草,该如何处置?”

 

龙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王,魏章通敌叛国,罪该万死!待他从河西回来,便可将其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六国联军,只要魏国与秦国结盟,秦军便会与魏军联手,一举将其剿灭,夺回河西之地!到那时,大王便可高枕无忧,安心享受这天下富贵!”

 

“好!好!好!”魏王连说三个“好”字,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传旨,宣秦国使者张仪入宫!另外,命人在宫外设宴,款待张仪,以示魏国的诚意!”

 

“臣遵旨!”龙贾躬身行礼,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狠。他转身退下,走到殿外,望着漫天飞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墨翟、苏秦、田忌……你们这些阻碍秦国东进的绊脚石,很快就要被彻底清除了!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大梁的王宫灯火通明,一片歌舞升平,与河西的萧瑟与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人知道,一场足以改变天下命运的阴谋,正在悄然上演。

 

魏章快马加鞭,朝着大梁的方向疾驰而去。他骑着一匹乌骓马,身上只穿了件轻便的铠甲,身后跟着两名亲卫,马蹄踏过积雪,溅起一片片雪沫。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不是魏王的醒悟,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他更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不仅会身陷囹圄,还会让河西的防线,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临淄的齐国朝堂上,苏秦正与齐王激烈争辩。他身着紫色锦袍,腰佩六国相印,神色凝重地说道:“大王,河西乃天下之屏障,若河西失守,秦国便可长驱直入,吞并六国。如今魏国昏庸,韩国动摇,赵国观望,唯有齐国出兵相助,才能稳住六国同盟,抵御秦国的入侵。还请大王派遣五万大军,拨付十万石粮草,支援河西!”

 

齐王坐在王座上,眉头紧锁,神色犹豫:“苏大人,齐国与河西相距千里,若派遣大军支援,不仅耗费粮草,还会让齐国陷入战乱之中。况且,秦国与齐国素来无冤无仇,秦国若吞并河西,与齐何干?”

 

“大王!”苏秦急切地说道,“秦国乃虎狼之国,野心勃勃,若吞并河西,定会继续东进,攻打齐国!如今救河西,便是救齐国!还请大王三思!”

 

齐王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此事容本王再考虑几日,苏大人暂且退下吧。”

 

苏秦无奈,只能躬身退下。他走出宫殿,望着漫天飞雪,心中满是焦虑——若齐王不肯出兵,河西危矣,六国同盟危矣!

 

新郑的韩国王宫,墨渊刚刚抵达。他身着墨家弟子的粗布短褐,神色沉稳地走进大殿,面对韩王的询问,从容不迫地说道:“大王,秦国乃虎狼之国,言而无信。当年秦国以宜阳为诱饵,欺骗韩国,最终却夺走了宜阳;如今秦国再次以宜阳为诱饵,劝说大王背弃同盟,分明是想瓦解六国同盟,逐个吞并。若大王坚守同盟,待击退秦国后,不仅能收回宜阳,还能借助同盟的力量,增强韩国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韩王坐在王座上,神色犹豫,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一边是秦国的威逼利诱,一边是六国同盟的承诺,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函谷关的秦军大营内,公孙衍正手持长剑,指挥着士兵们日夜操练。十五万大军排列整齐,甲胄在风雪中泛着冷光,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天动地。公孙衍望着河西的方向,眼中满是贪婪与渴望:“墨翟、苏秦,你们的死期,快要到了!待开春雪化,本将军便率领大军,踏平河西,一统天下!”

 

寒夜孤灯,映照着河西的困境,也映照着天下的风云变幻。一场新的大战,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这场大战的结果,不仅将决定河西的命运,更将决定天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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