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证据，早一点被发现，早一点被公之于众，法律，真的会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吗？
张启明的金融欺诈，会被定义为“市场风险”吗？
苏倩的侵吞，会被复杂的财务手段掩盖吗？
赵乾的法律游戏，会让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吗？
林薇不知道，她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在这些文件夹的末尾，还有一个被双重加密的独立文件，文件名是：“最初的羔羊”。
林薇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
她重新坐下，双手放回键盘。
当她破解这最后一个文件时，或许，就能看到“寒霜客”一切罪恶与悲剧的起点。
这一次，破解异常顺利，因为密钥，就藏在《审判宣言》的字里行间。
将每一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密码。
文件解开了，里面没有长篇的档案，只有一张陈旧的医疗记录卡，和一个名字。
周小雨；性别：女；年龄：8岁。
诊断结果：“新纪元”项目临床试验NTX-7，导致不可逆性神经元损伤。
记录卡的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几乎要刺破纸背的字：“项目首席评估专家：周默。”
父亲，亲手将毒药，注入了女儿的身体。
林薇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她猛地抬头，望向办公室另一头，正在和温言讨论案情的陈凛。
她终于明白，“寒霜客”那深入骨髓的仇恨，从何而来了。
“陈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找到了……‘寒霜客’的第一个受害者。”
“是他的女儿。”
“也是他自己。”
温言的办公室，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比平时更浓烈了一些。
林薇传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周默！周小雨！
一个曾经站在医学界顶峰的外科医生，一个被父亲亲手推入深渊的八岁女孩。
悲剧的全貌，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一角。
“原来是这样……”
温言看着电脑屏幕上，林薇传来的周小雨的医疗记录，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恍然，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专业性的冰冷。
“不可逆性神经元损伤，这种损伤模式，和慈济事件里，那种药物导致的肾单位细胞坏死，在病理学上，有相似的逻辑。”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对陈凛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都是通过靶向攻击，破坏特定细胞的正常功能。”
“但又用某种方式，掩盖了其直接毒性，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意外或者并发症。”
陈凛的目光，从周小雨那张小小，苍白的照片上移开。
“你的意思是，它们是同一种‘设计思路’的产物？”
“可以这么说。”
温言点头，她调出了“黑冰论坛”上，周默留下的那些零散的技术性帖子。
其中一篇，引起了她的注意，帖子里，周默用一个化名，讨论了一种罕见的化学催化剂的合成方法。
而这种催化剂，恰好可以用来稳定某种极不稳定的神经毒素，也就是在赵乾和钱伟体内发现的那种。
更关键的是，帖子的末尾，周默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此法亦可借鉴于‘C’项目的早期样本提纯，可惜，他们选错了方向。”
‘C’项目，温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C”，是“慈济”的拼音首字母。
周默，他知道慈济事件，他甚至知道当年那个项目的技术细节！
“他怎么会知道？”陈凛立刻捕捉到了温言的异常。
温言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凛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七年前，慈济事件爆发后，院方为了掩盖真相，请来了一个外部的专家团队，对所有涉事药物和数据进行‘评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冷意。
“那个团队的负责人，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生物化学专家。”
“他出具的报告，最终将责任，完全归咎于我的‘操作失误’。”
“而那个专家，在加入那个评估团队之前，他所在的单位，是新纪元项目的首席合作研发机构。”
一条看不见的线，在这一刻，被清晰地串联了起来。
新纪元的专家，去评估慈济的事故。
周默，作为“新纪元”的核心成员，知道慈济事件的内幕。
这两起被时间和权力尘封的黑幕，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个庞大，深不见底的利益集团。
“陆兆麟。”陈凛吐出了这个名字。
只有他，有能力同时覆盖这两起事件；只有他，有动机去掩盖这一切。
“我需要你当年慈济事件的所有原始资料。”陈凛看着温言。
“特别是，那种药物的完整分子式，以及那位专家的评估报告。”
“我需要一个理由。”温言的目光直视着他。
“叶峰。”陈凛没有丝毫犹豫，将叶峰那本残破的笔记，推到了温言面前。
笔记翻开的那一页，用红笔画着一个潦草的流程图。
流程图的一端，是“新纪元”，另一端，是一个模糊的词“C-Hosp”。
中间，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箭头，旁边写着两个字：“资金”。
“C-Hosp，慈济医院。”温言瞬间明白了。
“叶峰当时查到的，可能不只是‘新纪元’的黑幕。”陈凛的声音低沉。
“他很可能，已经触及到了陆兆麟利用慈济医院进行洗钱，或者进行其他非法实验的线索。”
“所以，他必须死。”
温言的呼吸，微微一滞，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那段过去，只是一个孤立的，关于个人荣辱和职业道德的悲剧。
但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巨大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她所对抗的，从来不是一个医院，一个领导，而是一个由资本，权力和谎言构筑的，庞大的帝国。
她沉默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一个上锁的文件柜前。
输入密码，打开柜门，从最深处，取出了一个被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
纸袋上，没有一个字，只有时间的尘埃。
她将文件袋，放在了陈凛和叶峰的笔记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