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首冠破疑,聚散显锋芒
全国象棋锦标赛决赛日,阳光像熔化的金箔,砸在棋盘上晃得人眼晕。赵昭明坐在棋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苏婉今早帮他浆洗的七彩绸衫,领口挺括得像片刚展平的荷叶,布料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红橙丝线随角度晃了晃,竟透出点朝霞的暖。他攥了攥手心,汗湿的指腹蹭过衣料,忽然想起昨夜苏婉叠衫时说的话:“这线在太阳下,比油灯下更活。”
“紧张?”对面的李松年抬眼,中山装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手指在棋盘边缘敲得“笃笃”响,声线里裹着三届冠军的倨傲,“听说你靠野摊悟的‘散棋’进的决赛?怕是走不到终局。”
赵昭明没接话,目光落在棋盘上的“兵”上。老棋士“势在心里的人”那句话忽然飘进耳朵,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落子,啪地弃掉七路兵,转而把马悄悄藏进士角,那枚红马贴着棋盘边缘,像沉在溪底的石子,不细看竟觉不到它的存在。
“呵,弃兵?”李松年嗤笑出声,指尖夹着黑车重重砸在河界上,“这是慌得露怯了?”黑车横在红方腹地,像把刀架在咽喉,看台上顿时炸开:“这步错了!赵昭明要输了!”
赵昭明指尖的汗渗进棋缝,却没慌。他想起苏婉织锦时“散丝才好聚”的模样,抬手跳边兵,又把炮挪到象眼,两枚棋子离得远,像织锦上两条不相交的丝线,李松年扫了眼,哼了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配叫棋?”说着便动了屏风马,想围堵红方中路。
可就在黑马刚落定的瞬间,赵昭明突然挺兵过河,士角马猛地跃出,象眼炮紧随其后,方才散在边角的红子,像被无形的线一牵,瞬间在黑方右翼凝成道弧线,“啪”地吃掉了护帅的士。李松年的手指僵在半空,敲棋的“笃笃”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棋盘看了半晌,额角渗出细汗,突然抬车反扑,想断红方兵线,却没料到赵昭明早留了后手,另一枚沉在底线的红炮轻轻一移,恰好堵死了黑车的退路。
“你这棋……”李松年的脸色从红转白,又伸手去动马,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散沙上,那些看似“无用”的红子,此刻全成了牵制的网。终局落子那刻,他的指尖颤了颤,黑帅被困在九宫中央,四周全是红方的“散势”,动哪步都像撞进丝线织的笼。
裁判高声宣布:“红方胜!赵昭明夺冠!”
赵昭明刚站起身,台下突然传来一声锐喝:“靠弃兵投机,算什么真本事!”
他循声望去,穿蓝色斜襟布衫的女人已快步走到台前,短发利落地扫过耳后,眼神像淬了冰,是清风社社长苏梅。她指着棋盘上那枚被弃的红兵:“自古棋道‘保卒固防’,你开篇便弃核心子力,不是投机是什么?野摊的歪理,也敢拿上台面称‘势’?”
赵昭明握着奖杯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父亲棋谱里“弃小保大”的批注,又瞥见袖口七彩绸衫的光,声音沉了沉:“这不是投机。弃兵是‘散’,聚子是‘势’——棋之魂魄,从不在一子得失,而在大小聚散间的乾坤。”
“说得好听!”苏梅往前一步,指尖点着棋盘,“传统棋谱哪有‘散势’的说法?不过是你不懂章法的借口!”
这时,苏婉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攥着件米白外套,指尖还沾着点未干的绣线——她刚在看台上补完绸衫袖口的线。走到赵昭明身边时,她轻轻把外套搭在他肩上,指尖触到他汗湿的后背,又往他身侧站了站,才看向苏梅:“苏社长,您说传统棋谱无‘散势’,可您看这盘棋,她抬手点向黑方右翼,“他弃兵时,像我织锦先散线;聚子围帅时,像丝线拢成花。若只守着‘保卒’的死理,就像织锦只绷着一根线,迟早会断。”
苏梅愣了愣,目光落在苏婉沾着绣线的指尖,又扫过赵昭明身上的七彩绸衫,忽然没了声。风从赛场门口吹进来,掀起苏婉外套的衣角,露出她衣襟上绣着的半枚棋子纹样,和赵昭明绸衫内衬的纹样,竟是一对。
赵昭明转头看苏婉,她正低头帮他理外套领口,阳光落在她发顶,绒毛都透着暖。这时,看台角落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他抬眼望去,父亲赵老根举着个硬纸板,边缘被风吹得卷了边,上面用毛笔写着“我儿好棋”,墨痕还晕着;母亲李秀莲攥着块蓝布手绢,正抹着眼泪笑,手绢角上绣着的小棋子,是当年她给赵父绣的。
赵昭明的喉咙忽然发紧,他想起父亲给的木棋子,想起老棋士拍着他肩说“棋魂在你手里”,再低头看苏婉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尖还留着绣线的温度。他把奖杯往苏婉手里塞,声音有点哑:“给你。”
苏婉没接,只是用指尖碰了碰奖杯沿,又抬头看他,眼底的光比阳光还亮:“是你的,也是‘聚散势’的。但这势里,有你爹的棋谱,有周大爷的石子,还有……”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绸衫,“我的丝线。”
赵昭明笑了,伸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草屑。两人都没再说话,只看着看台上的父母挥着手,风把纸板上的“棋”字吹得晃了晃,像颗活过来的棋子。
苏婉笑着道:“走,回家,爸妈等着咱吃饺子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