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丝疲惫。
走到窗边，看着自己办公室里那几缸热带鱼。
鱼儿在人造水草和假山之间，安静地游弋着，遵循着它们冰冷而有序的生存法则。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她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鱼缸，就像是双城这个“玻璃棺”的缩影。
而她自己和陈凛，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周默，都不过是这鱼缸里，挣扎求生的鱼。
有的鱼选择随波逐流，有的鱼选择默默忍受。
而有的鱼，则选择用自己最锋利的方式，去撕咬那些看似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
温言不知道周默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她知道，从今晚起，她自己的选择，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她不再只是一个为死者发声的法医，她也是一个追寻真相的复仇者。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老吴。”
重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上，刘建军指着白板，语气肯定。
白板上，老吴吴建国的照片被放在了正中央，周围拉出数条红线，连接着各种“证据”。
“化工厂背景，让他具备获取干冰、氨水等化学品的知识和渠道。”
“他对‘新纪元’相关人员的滔天恨意，构成了强烈的作案动机。”
“他自己也承认，去过案发现场附近。”
“最关键的是，我们在他家里，搜到了这个。”
刘建军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照片，正是第三名死者，律师赵乾。
“虽然他辩称是有人塞给他的，但照片上提取到了他清晰的指纹。”
“而且，根据我们对他的秘密监控，他最近几天，行为诡异，多次在深夜出门，前往郊区的一些废弃仓库。”
专案组里，大部分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老吴的嫌疑，在经过这一系列的调查后，已经变得无可辩驳。
他就像一个完美的犯罪嫌疑人画像，每一个特征，都与案件的需求严丝合缝。
只有陈凛，一言不发。
他坐在角落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那枚弹壳。
他的目光，没有看白板，而是看着窗外。
天色阴沉得可怕，铅灰色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铁板，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
天气预报说，一场双城十年不遇的特大暴雪，将在今晚抵达。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陈队，下令吧！再拖下去，舆论压力太大了。”刘建军催促道。
陈凛缓缓地将目光收回，他看了一眼白板上那张属于老吴愁苦而麻木的脸。
想起了在审讯室里，老吴那双绝望又充满恨意的眼睛。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是有可能做出任何事的。
但一个能设计出“寒霜客”连环案的凶手，绝不会是老吴这样的人。
他的愤怒是真实的，但他的行为，却充满了被人操纵的笨拙和刻意。
那张赵乾的照片，出现在他家里，太刻意了。
他深夜的诡异行踪，太刻意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被精心编排好的戏剧，老吴是台前那个声嘶力竭的主角，而真正的导演，却藏在幕后。
这个导演，就是周默。
陈凛已经百分之九十九地确定，周默就是“寒霜客”。
那个宠物殡葬师的身份，那个顶尖外科医生的过去，那个名叫周小雨的女儿……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
但现在，周默却推出了老吴这个“替罪羊”。
为什么？
是为了转移警方的视线，为自己的下一次行动争取时间？还是他想通过老吴，向陈凛传递某种信息？
“老吴这条线，继续布控，不要打草惊蛇。”陈凛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我同意老刘的判断，他嫌疑重大，但逮捕，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刘建军不解，“所有证据都……”
“我的直觉。”陈凛打断了他。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们现在抓了老吴，就等于掉进了凶手真正的陷阱。”
“他会躲在暗处，嘲笑我们抓了一个可怜的疯老头来顶罪。”
“直觉？”刘建军的脸上写满了不认同。
“陈队，我们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直觉！”
“那就当是我的命令。”陈凛站起身，语气冷了下去。
“在暴风雪结束之前，所有人，盯紧老吴。”
“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记录在案。”
“同时，对周安，也就是周默的监控，提升到最高级别。”
会议不欢而散，办公室里，只剩下陈凛和林薇。
“陈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林薇问道。
她相信陈凛的判断，但她也同样感到了困惑。
陈凛没有回答，他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笔，在周默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然后，他又在老吴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同样的问号。
“林薇，如果，我是说如果，”陈凛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有两名凶手，一名负责策划和执行核心的谋杀，我们叫他A。”
“另一名负责制造噪音，混淆视听，我们叫他B。”
“A利用B的仇恨，操控B去做一些低风险，容易暴露的行动，目的是把我们引向B，从而为A自己创造机会。”
“你觉得，A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
林薇的脑子飞速运转：“如果我是A，我利用B吸引了警方的全部注意力。”
“那么我自己的行动，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会选择在这个窗口期，去攻击那个防备最森严，价值最高的目标。”
“没错。”陈凛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陆兆麟！”
张启明、苏倩、赵乾……这些都只是前菜。
周默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陆兆麟一个。
他布下老吴这颗棋子，又恰好选在暴风雪来临的前夜。
恶劣的天气，会严重影响警方的监控和追捕能力。
天时，地利，人和。
周默正在为他的“最终审判”，创造一个完美的环境。
“来不及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了。”陈凛当机立断。
“林薇，给我一份周默工作室的内部结构图，包括所有监控和安保系统的布局。”
“另外，把陆兆麟未来二十四小时的行程安排调出来。”
“是！”
窗外，第一片雪花，悠悠地飘落。
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很快，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苍茫的白。
城市的喧嚣，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按下了静音键。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
“安心宠逝”工作室里，灯光明亮而温暖。”
“周默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工作服，正拿着一副放大镜，细致地擦拭着一个水晶相框。
相框里，是一个笑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周小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