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夏承欢只带了一个人进去,她…”。
姬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地的太医,都是这些饭桶无用。
“那周大夫的名声,哀家也有所耳闻。”
萧太后却道,“眼下令仪的情况不乐观,宫里这么多太医都没有办法,既然如此,那就什么办法都可以试。”
她主要是怕令仪做出去母留子的决定,有承欢看着,她就放心了。孩子没了固然可惜,若是令仪有个三长两短,那恐怕以后谁也劝不了皇上了。
姬渊其实很能掩盖自己情绪的人,不管他为了什么事情再着急,他都能戴着一副看起来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面具。
眼下他暴露的如此明显,当真是伴君如伴虎,不管哪一面都让人惶恐不安。
“…啊!”
门里面传出陆令仪从生产开始到现在最响亮的尖叫。
姬渊和萧太后两颗心同时吊了起来,担忧的同时也生出了希望,令仪都有力气喊了,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太医们都是一模一样的惊讶。
从天亮到天黑,等待的过程度日如年。
姬渊不吃不喝的,他从焦急的来回踱步到动都不动一下,脸色苍白到脱了水,整个脸部的轮廓如同他的性情一样锐利。
但是只有萧太后看出来了,天子锐利的轮廓和性情下,藏着对挚爱的软弱。萧太后坚信孩子出事不会让姬渊一蹶不振,但令仪若是有个差错,他这辈子能不能不戴面具的活一次,都难了。
陆令仪还在生。
众人吭都不敢吭一声。
这时只见他们的天子背过了身,仰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姿态虔诚。
萧太后愣了一下,她这平常连皇家祭祖都不放在心上的儿子,竟然在向上天祷告。
整个天如同被裹上一层深黑的布,压得人连底下的路都看不清。
人间就是这样的常态,要么在崩溃中疯狂的生存,要么孤独的死去。就在众人心火真的都要灭亡了的时候,一句响亮又无瑕的哭声如同天降光明。
姬渊猛地转过身。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
嬷嬷笑容喜庆的走了出来,向天子和太后行了跪拜大礼后气沉丹田道,“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赏!永乐宫上上下下都赏!”
萧太后大喜,“皇后现在怎么样?”
嬷嬷道,“皇后娘娘太累了,还着急看孩子,夏姑娘还在劝呢。”
姬渊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被命运给眷顾了,他的妻子平安的给他生了孩子,他的人生除了娶到挚爱的那一天是他感到快乐和满足的,就是这一天了。
“皇上,你进去看看令仪罢。”
萧太后道。
他急了一天了。
陆令仪累的只能伏在小琴膝上,看着夏承欢帮她抱着孩子给她看。
“小皇子刚生下来就长得这么好。”
夏承欢也是当了母亲的人,抱着小孩子就爱不释手,“这是随了娘娘了。”
陆令仪虚弱的勾着嘴角,她看着孩子,很想亲一亲他,碰一碰他,却没有力气。
“皇上来了。”
小琴道。
夏承欢抱着孩子起身行了一礼。
姬渊握着陆令仪的手,他的脸色分明那么狼狈,那么苍白,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竟在这一刻面对她的时候,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令仪更是累的一声都吭不出来了。
“小皇子刚生下来那会儿哭声可响亮了”,夏承欢自作主张的把孩子抱给了姬渊,当然也帮着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知道累着娘娘了,现在不哭不闹的。”
姬渊怀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物件,根本来不及多想,手忙脚乱的,低头就撞进了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他的目光与这孩子一交汇,就再也移不开了。
屋里的人都自觉的将空间让给了这一家三口,连着急看孙子的萧太后都没有进来打搅。
夏承欢说的是,孩子应该遗传了陆令仪,才刚生下来就这么漂亮。
他有孩子了,他真的当父亲了。他一直隔着一层肚皮才能摸到那生动活泼的还看不到模样的胎儿如今就在他的面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观察他。
他自以为他是个没有心肝的冷漠的人,所谓血脉亲情,他的感受太少。
但是现在…
这就叫血脉相连吗?
他体内如同有一汪流动起来的波浪,那个波浪还是热的,实在太陌生,也太温暖,他一直不曾有太多波动的心脏都频频跳动。
陆令仪也看出来了,姬渊对这孩子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的神色欲言又止的,她以为他会对孩子说点什么,他却一手抱着他们的孩子,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受苦了。”
他如此道。
陆令仪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费劲儿的扒着襁褓不舍的看了好久,最后倒下去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姬渊让乳母把孩子抱了下去,不眠的陪着陆令仪到了天亮。